夜风,吹拂着苏清寒苍白的脸。
数千道目光的逼视,如同一把把无形的尖刀,将她所有的骄傲与算计切割得支离破碎。
她深吸一口气,那吸入肺腑的空气,带着浓郁的血腥味,却仿佛比万载玄冰还要寒冷。
良久。
她无比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
“……给!”
这一个字,如同赦令,让所有外门弟子提着的心轰然落地,继而爆发出压抑的欢呼!
这一个字,也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所有内门弟子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
与此同时。
距离赤血药谷数十里外,刘承的洞府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香炉里,顶级的“静神檀香”青烟袅袅,茶几上,珍贵的“云雾灵茶”热气升腾。
刘承斜倚在软塌上,嘴角挂着一抹胜券在握的微笑。
那几名被石厚放掉的内门弟子正站在下方,寻他复命。
他们贪图刘承承诺的五百贡献点,害怕计划失败后被刘承收回酬劳甚至迁怒,不约而同选择了撒谎。
“刘师兄神机妙算!”
为首的弟子一脸谄媚,“那石敢和他的穷酸队伍,在兽潮中被冲得七零八落,哭爹喊娘,死伤惨重!”
“我亲眼看见,那石敢被一头铁甲蛮牛撞飞了出去,口吐鲜血,估计不死也残了!”
“没错!”
另一人连忙补充,“苏清寒光是安抚那些吓破胆的弟子就费尽了心力,根本顾不上别的!”
“赌约之事,自然是不了了之!”
他们生动地描绘了一幅“计划完美成功”的美好画面。
刘承听后,心情大悦,紧绷了两日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他畅快地大笑出声,随手一挥,将剩余的贡献点划给了几人。
甚至,被俘虏没到场的那个弟子那份——都被其中关系好的弟子捎带上了!
“哈哈哈,做得好!都下去吧!”
送走手下,刘承端起温热的茶杯,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石敢,蠢货。”
“跟我刘家斗?你还嫩了点!”
他悠然地品了一口灵茶,心中得意地盘算着。
“兽潮一起,你那点虚名就臭了!”
“在宗门声望扫地,沦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你那个所谓的‘穷鬼帮’,不过是一场天大的笑话!”
他喝了口茶,眼中闪过更阴狠的光芒。
“接下来,等风头过去,我就去任务堂动动手脚,给你安排一个前往‘万毒林’采集毒草的长期任务。”
“那地方,筑基修士进去都得脱层皮,你一个练气,就别想活着出来!”
“神不知,鬼不觉!”
他为自己的毒计感到无比满意,甚至已经开始想象石敢在万毒林中被毒虫活活咬死的凄惨模样。
……
谷口。
公道的兑现,才刚刚开始。
石厚冰冷的声音,没有因为苏清寒的妥协而有半分缓和。
“第一,帮凶赵六!”
“身为内门弟子,助纣为虐,应当场废除修为,逐出宗门!”
话音刚落,瘫软在地的赵六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哭嚎:
“大师姐饶命!刘师兄救我!我再也不敢了!”
苏清寒紧闭双眼,深吸一口气。
她知道,今日若不给出一个血淋淋的交代,她道心必将蒙尘,声望也会一落千丈。
“准!”
她睁开眼,眼中只剩下冷酷的决断。
“戒律堂弟子,行刑!”
两名随行的戒律堂弟子立刻上前,一人按住赵六,另一人并指如剑,蕴含着毁灭性灵力的一指,精准无比地刺入了他的丹田气海!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响彻夜空。
赵六浑身剧烈抽搐,眼中光芒迅速黯淡,一身辛苦修炼多年的灵力,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宣泄一空。
他瘫在地上,成了一个比凡人还不如的废人。
另一名内门俘虏如蒙大赦,石厚没有迁怒他这个拿钱办事的,他的形象在其心中瞬间成了再生父母般的存在。
石厚的目光,越过那条死狗般的赵六,重新锁定了苏清寒。
“第二,主谋刘承!”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
“他身为筑基执事,宗门中坚,不想着提携后进,却为一己私利,策划如此险恶毒计!”
“此等行径,已是心魔深种,德不配位!”
全场倒吸一口凉气!
一个练气境,竟敢公开评价一名筑基执事的前途道途!
太勇了!
这石敢他真的敢!
“我不要他死!”
“我也不求废他修为!”
石厚的话锋一转,却提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要求!
“我只要——请大师姐,以宗门名义,剥夺其执事之权,令其闭门思过一年不得外出!”
“并将其罪行,昭告全宗,刻上公示石壁!”
……
洞府中。
刘承正为自己“万毒林”的毒计而沾沾自喜。
他甚至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张万毒林的地图,开始仔细研究,如何在其中设下更隐蔽、更致命的后续杀招。
他正对着地图上的一处“瘴气沼泽”狞笑,盘算着该如何引诱石敢踏入其中。
突然!
“云霞宗全体弟子听令!”
苏清寒那冰冷如刀的声音,毫无征兆地,通过大师姐令牌的宗门传音之能,在他整个洞府中轰然炸响!
刘承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内门筑基执事刘承,德行有亏,以权谋私,于赤血药谷试炼中,人为引发兽潮,置数千同门性命于不顾,罪大恶极!”
“经此间事,由我苏清寒见证,外门弟子石敢,讨得公道!”
“即日起——”
刘承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怎么会?
石敢不是重伤垂死了吗?
苏清寒不是焦头烂额吗?
剧本……剧本不该是这样的!
“——剥夺其执事之位,降为普通内门弟子!”
“——令其于洞府中闭门思过一年,不得踏出半步!”
“——其罪行,将于外门公示石壁公示一月,以儆效尤!”
当这几个词,如同最恶毒的诅咒,钻入他的耳朵时,他手中的地图飘然落地。
他想的不是“为什么会这样”,而是——
“完了!”
执事之位!
那是他身为刘家嫡系,在宗门内所有权力和资源的来源!
没了这个位子,他就从一个高高在上的棋手,变成了一颗可以被家族随时牺牲的弃子!
闭门思过一年,更是让他彻底脱离了权力中心!
等他出来,宗门早已物是人非,他将被彻底边缘化!
这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这是对他的前途,一次残忍的阉割!
极度的愤怒、无法理解的屈辱、以及对未来的彻骨绝望,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心神防线!
“噗——!!!”
一口滚烫的逆血狂喷而出,鲜红的血雾染红了眼前的地图。
刘承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竟是当场气晕了过去!
……
谷口。
当苏清寒的审判传遍全宗,当赵六被像垃圾一样拖走,漫长的寂静过后,外门弟子的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石老大牛逼!”
“公道!”
“我们讨回了公道!”
陈大山和几名穷修帮的汉子一拥而上,将精疲力竭却身姿挺拔的石厚高高抛向空中!
一次,又一次!
在漫天月华下,在数千弟子敬畏的目光中,“石敢”这个名字,在外门弟子心中,彻底封神!
他不再仅仅是一个强者,而是成为了“公平”与“希望”的象征!
人群中,苏巧儿那双明亮的美目中异彩连连,她紧紧捂住嘴,喃喃自语:
“疯子……不,是枭雄。”
“他用一场审判,撬动了整个宗门的权力格局。”
“刘家这次,是真的踢到铁板了。”
而其他内门弟子,心有余悸地看着那欢呼的人群,看向外门弟子的眼神,不再是纯粹的鄙夷,多了一丝深深的忌惮。
他们明白,外门,出了一个他们绝对惹不起的狠人。
……
与此同时,云霞宗深处。
一处戒备森严的闭关洞府中,一声长长的、无比失望的叹息幽幽传出。
庞靖长老睁开双眼,眼中满是怒其不争。
“愚蠢!我让你不要在宗门内动手,不是让你换个方式去捅更大的娄子!”
“为了一点私怨,把自己经营多年的前途都搭了进去……”
“刘家,怎么会出了你这么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而在宗门大殿之巅,云雾缭绕之处。
宗主玄阳真人遥望谷口方向,脸上露出一丝莫测高深的微笑,对身边的亲信长老轻声说道:
“看,鲶鱼,动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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