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门最大的演武场上，人山人海。
数千名弟子将巨大的青石擂台围得水泄不通，所有的目光，无论是好奇、轻蔑、担忧还是幸灾乐祸，此刻都聚焦在高台之上。
那位凡俗武者出身、面容刚毅的执法堂执事，举起了手中的两份淡黄色灵纸，纸张看似普通，却隐隐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玄奥气息。
他洪亮的声音压下了所有的嘈杂，清晰传遍全场：
“此物，名为【天心纸】，乃修仙界用于订立最重要契约、沟通冥冥天道的唯一凭证！”
执事锐利的目光扫过石厚与韩厉，变得无比严肃：
“别看这东西不贵！此状一旦以双方精血签下，神魂便会留下天道烙印！”
“若有任何一方在比斗前后违背契约，都将遭受天道反噬！”
“轻则道心破碎、修为尽废，重则神魂俱灭、身死道消！”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重如山岳。
“你们……可想清楚了？！”
这番话，如同兜头一盆冰水，让台下看热闹的弟子们，瞬间感到了这场比斗的沉重与真实。
这不是儿戏！
这是在以天道为证，以神魂为押的生死赌局！
在执事和全场数千名弟子的见证下，韩厉脸上带着一丝残忍的狞笑，他等得都不耐烦了。
他毫不犹豫咬破指尖，将一滴精血，重重地按在了其中一张生死状上。
血珠触碰纸面的瞬间，整个“韩厉”二字，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淡淡的血光。
石厚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看不出丝毫紧张。
他缓步走上前，同样干脆利落咬破指尖，按上了自己的名字。
契约，成立！
“轰！”
两张【天心纸】在同一时刻无火自燃，升腾起两股金色的火焰。
它们没有丝毫温度，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敬畏。
火焰中，两张纸化作流光，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分别没入了石厚与韩厉的眉心！
一种无形的规则束缚，悄然降临。
至此，台上二人，不死不休！
契约已成，执法堂执事深深地看了两人一眼，随后走下高台，将舞台，彻底交给了这场生死斗的主角。
台上，韩厉与石厚遥遥对峙。
石厚活动了一下手腕，环视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朗声说道：
“在下此前与妖兽搏斗，兵器遗失，不知可有师兄，愿意借一根趁手的棍棒兵器？”
话音刚落，人群中，一个与韩厉交好的内门弟子，立刻捡起脚边一根早已腐朽、长满青苔的烂木头，哈哈大笑着扔上了台，引来了一阵充满恶意的哄笑。
“哈哈哈，废物配烂木，正好！”
烂木头在石厚脚边滚了两圈，他看都未看一眼。
但随即，另一个方向，一个身形魁梧、看不惯韩厉嚣张做派的外门弟子冷哼一声，将自己腰间佩戴的一根通体乌黑、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灵铁棍解下，奋力扔上了高台。
“师弟，用我的！”
石厚伸手稳稳接住，掂了掂，只觉得入手极轻。
他心中不由感慨，经过师父的锤炼，自己的力量增长到了一个何等恐怖的境地。
他朝那名弟子抱拳道：
“多谢师兄！”
韩厉见状，抱着自己的宝剑，极尽嘲讽之能事：
“废物就是废物，连自己的兵器都保不住！”
“也好，就让这根不入流的烧火棍，陪你一起上路！”
他眼中杀机毕露，一字一顿地说道：
“记住，下辈子投胎，眼睛放亮点，有些人，是你这种从泥地里爬出来的蝼蚁，一辈子都惹不起的！”
识海中，林昊的声音轻松响起。
“小子，把握如何？”
“师父放心，杀鸡，焉用牛刀。”
执事见双方准备就绪，便运足灵力，高声宣布： “比斗——开始！”
围观的弟子们闻言，自觉地向后退去，在巨大的演武台周围，空出了一大片圆形的绝对安全区域。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聚焦在了台上的两人身上，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韩厉不再废话，率先出手！
他身为练气巅峰，灵力早已雄浑无比，一出手便是数道长达丈许的凌厉剑光！
“咻咻咻！”
剑光破空，发出刺耳的尖啸，从不同角度，封死了石厚所有的闪避空间！
那灵气外放的惊人威势，让台下众多外门弟子都发出了控制不住的惊呼！
然而，石厚眼神冷静如冰。
在猴群那无穷无尽的“弹幕”中千锤百炼的身法，此刻施展到了极致。
韩厉这看似华丽致命的剑光，在他如今的眼中，却显得缓慢而呆板。
“这就是练气巅峰？”
他内心甚至有些失望，“感觉……比那炼气七层的小狼也快不了多少。”
“不是他弱，是你变强了，小子！”林昊笑道。
在众目睽睽之下，石厚的身影如同一道无法捕捉的鬼魅，在纵横交错的剑光中闪转腾挪。
每一次，他都在毫厘之间避开攻击，姿态写意，仿佛闲庭信步！
台下瞬间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所有人都被这神乎其神的身法惊得目瞪口呆！
“这……这是什么身法？！”
“不可能！他真是练气一层？”
在高速闪避中，石厚福至心灵，尝试着将体内奔涌的灵力，顺着经脉灌注到手中的【灵铁棍】之中。
只听“嗡”的一声轻鸣，那根原本普通的灵铁棍，瞬间变得沉重坚硬了数分，表面甚至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灵光！
“不错！会举一反三了！”
林昊点评道，“这就是最粗浅的‘以气御物’，只不过练气无法脱手控制！”
在连续躲过数十道剑光后，石厚抓住韩厉一个招式用老、换气的微小破绽，猛然欺身而上！
手中的灵铁棍在灌注了灵力后，带着千钧之势，狠狠地砸在了韩厉仓促格挡的长剑之上！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韩厉手中的上品法器长剑，竟被砸得险些脱手飞出！
他那护体灵气更是被这一棍中蕴含的恐怖力量震得一阵剧烈波动，几欲当场破碎！
韩厉整个人被震得气血翻涌，连退七八步才勉强稳住身形，看向石厚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骇然之色！
台下，再次鸦雀无声！
一击失利，韩厉意识到石厚的身法和力量都诡异得可怕。
他眼神一狠，猛地从怀中掏出一张土黄色的符箓捏碎！
“迟滞符！”他怒吼道。
一道黄光瞬间笼罩了整个擂台，石厚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如同陷入泥潭，速度大受影响。
“是重力类型的符箓，小心！”林昊提醒。
摆脱了速度威胁，韩厉狞笑一声，数张火鸦符脱手而出，化作漫天燃烧的火鸦，铺天盖地般扑向石厚。
石厚临危不乱，深吸一口气，施展出纯熟的棍舞莲华。
他将手中的灵铁棍舞成一团密不透风的黑色棍影，将所有扑来的火鸦，尽数击碎在身前！
那场面，帅得台下不少女弟子眼中异彩连连！
在被限制了行动后，石厚并未慌乱。
他观察着脚下的青石板，一个大胆的想法涌上心头。
他不再单纯依赖身法，而是将【退寸】和【进尺】的神通原理，进行了一次“无金箍棒版”的现场改良。
在韩厉又一次近身抢攻，长剑直刺他胸膛时，石厚猛地将手中的棍尖狠狠戳在脚下的石板上！
借助那股强悍的反作用力，他的身体以一个完全违反常理的角度，向侧方平移了数尺，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一击！
台下懂行的人，已经发出了不可思议的惊呼！
尝到了甜头，石厚开始频繁使用这种“立棍辅助位移”的技巧，身法在迟滞力场中，反而变得更加鬼神莫测，难以预判。
“他心态乱了！就是现在！”林昊再次提醒道。
韩厉在数次追击无果后，心态逐渐失衡，终于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破绽。
石厚抓住机会，一套绵密如雨的棍法，如同狂风暴雨般，疯狂地砸在了韩厉仓促祭出的一面圆形护身盾牌法宝上！
“铛铛铛铛铛！！！”
一连串急促到让人耳膜生疼的金铁交鸣声不绝于耳，那面看起来就品阶不低的盾牌法宝，被打得灵光乱颤，表面甚至出现了一道道蜘蛛网般的细密裂纹！
韩厉心疼得双目赤红，只能全力催动灵力维持法宝不碎，再也无力分心攻击。
看着灵光暗淡、布满裂纹的盾牌法宝，韩厉目眦欲裂，破口大骂：
“废物！你找死！”
他猛地催动灵力，爆发出一股气浪逼退石厚，随即祭出了自己压箱底的底牌！
那是一枚寸许长的、造型精美的飞梭法宝！
“给我死！”
他以练气巅峰的修为，强行御使飞梭！
虽然不是真正的飞剑，但那破空而来的速度，依旧让台下所有弟子都发出了惊骇的呼声：
“天哪！练气期御器！他竟然能做到这一步！”
飞梭速度极快，攻击频率绵密如雨，这突然的变招，第一次让石厚没能完全反应过来，手臂被飞梭划过，撕开一道血痕。
石厚眼神一凝，再次舞动棍花，将自己护得滴水不漏，抵挡飞梭攻击的同时，不断观察，寻找着向韩厉突进的机会。
“他不是筑基，”
林昊声音适时响起，“御器全靠精神力锁定，你只要不断移动，他就无法分心他顾！”
果不其然，石厚灵活的走位让韩厉疲于奔命。
终于，在韩厉一次操控失误后，石厚抓住机会猛然突进，一棍狠狠崩飞了那枚飞梭！
紧接着，石厚再接一记重击，狠狠打在了韩厉仓促祭起的、早已布满裂纹的盾牌法宝上！
“咔嚓！”
这一次，盾牌法宝应声而碎，化作漫天碎片！
棍子的余势虽然被护体灵气挡下，但那巨大的震荡力依旧透体而入，将韩厉整个人击飞了出去！
人在空中，他便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全场，死寂！
韩厉借着被击飞的力道，在远处拉开距离，狼狈地调整姿态，重新站定。
他败了。
他所有的手段——
引以为傲的高深剑法、家族赐予的珍贵符箓、赖以为屏障的护身法宝，甚至是他压箱底的御器之术，竟然……
竟然全都被一个他眼中的、练气一层的废物，给一一破解，碾得粉碎！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羞辱和荒谬，以及……一丝发自内心的后悔，瞬间淹没了他。
“我为什么要招惹这个怪物？”
“如果我不派王五他们去……”
“如果我在戒律堂不逼他……”
“如果我不签下这生死状……”
然而，世上没有如果。
紧接着，是对死亡那最原始的恐惧，让他彻底陷入了无边的疯狂。
面对即将再次欺身而上、准备给予他最后一击的石厚，韩厉发出了如同受伤野兽般、充满了无尽怨毒的嘶吼：
“废物！是你逼我的！”
“你以为……你以为你赢定了吗？！”
他双目赤红，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石厚，一字一句地嘶吼道：
“今天，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天才！”
“给我……”
“……破！！！”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体内的灵力疯狂暴走！
一股远超练气巅峰，充满了狂暴与毁灭气息的恐怖波动，开始从他的体内，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
他，竟然要在这生死关头，强行冲关，突破筑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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