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顺瞳孔微缩,强压下心中的愤怒和挫败感。
他右手不动声色地在背后做了几个手势,陷阵营士兵立刻如潮水般悄然后退,迅速撤到弓箭有效射程之外。
“徐荣!你竟背主求荣?为何?”
他实在想不通,这位曾在董卓麾下以稳健狠辣着称的宿将,为何会倒戈相向。
徐荣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讥诮:
“伯平兄,此路不通,还是另寻他路吧。至于背叛?”
他顿了顿,决绝说道。
“董卓倒行逆施,残暴不仁,荼毒生灵,天人共愤。我徐荣堂堂七尺男儿,岂能再为虎作伥?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我今弃暗投明,追随仁主,有何不可?”
他话锋一转,语气转为冰冷。
“若非念及同袍之谊,顾惜陷阵营将士性命,此刻你脚下,早已是一片火海炼狱,我主仁慈,不欲赶尽杀绝,望伯平兄…莫要自误!”
高顺的目光扫过那堆积如山的易燃物,又看向柴堆后方,那里隐约可见一道新挖掘的、宽逾丈余的壕沟。
沟壁陡峭,底部似乎还插着削尖的木桩。
更远处,才是徐荣那壁垒森严、遍布陷坑的真正营寨。
这层层叠叠、环环相扣的防御体系,将“稳”字诀发挥到了极致,也彻底断绝了陷阵营趁夜强突的任何可能。
“无耻。”
高顺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无力感。
他并非畏惧死亡,而是痛惜麾下这些追随他多年的百战精锐,竟要在这火海壕沟前被活活烧死、困死。
明日,便是断粮之日!
徐荣显然看出了高顺的不甘与挣扎,不再废话,大手一挥:
“放火箭,传令,后营一曲士卒,立刻搬运柴草干料,务必保证前方火墙不熄,直至天明。”
“嗖,嗖,嗖!”
数百支裹着油布的火箭和数十支熊熊燃烧的火把,如同流星雨般从寨墙上飞出,精准地落在那片干燥的柴草堆上。
“轰。”
烈焰冲天而起!
火舌疯狂舔舐着夜空,瞬间腾起数丈之高。
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将陷阵营士兵的脸映照得通红,热浪烤得重甲发烫。
浓烟滚滚,带着刺鼻的气味,令人窒息。
高顺望着眼前这片翻腾跳跃、隔绝生死的火海,嘴唇紧抿,握紧的双拳指节发白。
最终,他沉重地挥了挥手:
“撤…回营。休息。”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认命。
这一夜的徒劳奔袭和火墙的震慑,已彻底耗尽了陷阵营最后一丝强行突围的锐气。
生机已绝,唯余死守待毙,或……别无选择。
一夜无话,唯有远处徐荣营寨前那堵火墙仍在熊熊燃烧。
晨曦微露,驱散了部分寒意,却驱不散笼罩在陷阵营头上的绝望阴云。
刘备军大营中,郭嘉披着大氅,立于望楼之上,望着高顺营地方向。
昨夜那边火起,却无喊杀之声,他心中已然明了。
“主公。”
郭嘉转身对身边的刘备道。
“时机已至,可命弓箭手,向高顺营中射入劝降文书了。”
刘备面容肃穆,眼中带着敬重:
“好,按奉孝之计行事。务必…让高将军和陷阵将士看到我们的诚意。”
片刻之后,数百名刘备军弓箭手列队而出,缓缓逼近高顺营寨边缘。
陷阵营值守的士兵立刻警觉,强撑着疲惫的身体,张弓搭箭。
“放!”
一声令下,数百支羽箭离弦!
然而,预想中的破空尖啸并未传来,箭矢带着奇特的“噗噗”声,软绵绵地落在了陷阵营的营寨内、帐篷上、士兵脚下。
“箭…没有箭头?”
一名陷阵士卒惊疑地捡起一支箭,发现箭杆上赫然绑着一卷帛书。
“快,速报高将军。”
很快,十几封同样的劝降信被送到了高顺的营帐。
帐内,高顺枯坐在地,铠甲未卸,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跳跃的微弱篝火,昨夜他一夜未眠,却未曾想到破解之法。
副将高雅将信件呈上。
高顺缓缓展开帛书。上面字迹工整,言辞恳切:
“陷阵之锐,冠绝天下,虎贲之师,名震寰宇。然董贼暴虐,天人共戮;吕布无义,弃尔如履。
今身陷绝境,粮尽援绝,岂非明珠暗投,良将蒙尘?我主刘玄德,汉室宗亲,仁德布于四海,信义着于九州。
素闻高将军忠勇,陷阵将士皆百战英杰,实不忍见玉石俱焚,英才凋零。若能弃暗投明,解甲归顺,必以上宾之礼待之,保全性命,各安其位。
若执迷不悟,徒令忠魂饮恨,岂不痛哉?望将军三思,为麾下百战儿郎,觅一生路。”
信件字字句句,如同重锤,敲在高顺心上。
他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望向帐外。
那些跟随他南征北战的陷阵老兵,此刻正默默地围拢过来,眼神复杂地望着他。
他们饥饿、疲惫,但眼神深处,仍有对主将的绝对信任。
高顺的目光最终落在义弟高雅那张因激动和愤怒而涨红的脸上。
“哥,我们不能降,跟他们拼了。陷阵营只有战死的鬼,没有投降的兵。”
高雅低吼道,拳头紧握,青筋暴起。
高顺沉默良久,缓缓站起身,走到高雅面前,伸出厚重的大手,重重地按在高雅的肩膀上。
“高雅,我…好累。让我…睡一会儿。”
他顿了顿,眼神扫过帐内外所有陷阵士兵,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待我醒来…你便…带着弟兄们…投降吧。”
“哥!”
高雅目眦欲裂,几乎要吼出来。
“执行军令。”
高顺猛地提高音量,眼中射出逼人的寒光,那是一种不容抗拒的眼神。
“否则…休怪我不认你这个弟弟。”
言毕,高顺不再看任何人。
他拖着沉重如山的步伐,走到营帐角落那张简陋的行军榻前。
甚至没有卸甲,就那么直挺挺地躺了下去。
几乎是身体沾到床板的瞬间,一阵沉重如雷鸣般的鼾声便响了起来。
他太累了。
连续三日的极限作战。
第一日强行军赶路,第二日筑营死守,第三日就是昨夜又冒险夜探火海,整晚都在思索对策…
精神与肉体早已透支到了崩溃的边缘。
支撑他的,唯有对陷阵兄弟们的牵挂。
如今,劝降信给了他一个“理由”,陷阵营的兄弟们有生路了。
那根紧绷到极限的弦,骤然松弛。
深沉的、近乎昏迷的睡眠,瞬间吞噬了他。
帐内一片死寂。
高雅看着瞬间陷入沉睡、鼾声如雷的兄长,他的眼泪也无声地滚落。
他明白兄长的选择。
这并非怯懦,而是用自己最后的“放弃”,为陷阵营的弟兄换取了生机。
历史中的白门楼上,高顺面对曹操的劝降,不发一言,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张辽。
那一眼,便是无声的托付。
陷阵营,交给你了。
随后,高顺慷慨赴死,以全忠义之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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