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镇“抬棺阴咒”之事虽了,却在林枫心中敲响了警钟。影教余孽并未因幽冥古道受挫而销声匿迹,反而将触角伸向了更为广阔的世俗民间,手段愈发阴损诡谲。茅山联合各派下达的警示诏令,在随后的一段时间里,果然陆续收到了来自天南地北的反馈。虽未再出现完全相同的“抬棺阴咒”,但各种与死亡、丧葬相关的异常事件却明显增多,或是祖坟被掘、尸骨无踪,或是义庄停尸频繁异动,虽未造成大规模伤亡,却搅得各地人心惶惶,阴怨之气渐生。
这一日,林枫正在伏魔殿中,以混沌真元洗炼那面得自古墓的白骨引魂幡,试图解析其内部结构,追溯其力量源头。幡中怨魂已被净化,但那股凝聚“丧葬死气”的核心符纹却异常顽固,隐隐指向某种更深层次的幽冥法则。
忽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负责情报汇总的执事弟子快步而入,面色凝重地递上一枚玉简。
“殿主,西南滇州传来急报!情况……有些诡异。”
林枫接过玉简,神念沉入。情报来自滇州边界的一个苗疆寨子“黑水寨”。寨中近半月来,接连有青壮男子在进山采药或狩猎后,归来时变得浑浑噩噩,力大无穷却畏光喜暗,且皮肤之下隐现青黑色经络,性情暴躁,嗜食生肉。更诡异的是,寨中老巫医束手无策,断言这些人“魂魄被污,肉身渐腐”,已非活人,而是某种……“活尸”!且这些活尸似乎在无意识中,将某种极阴寒的“尸毒”散入寨中水源,导致普通寨民也开始出现萎靡、虚弱、魂魄不稳的症状。
“活尸运毒?”林枫眼神一凛。这手段,与“抬棺阴咒”抽取生魂、窃取尸身颇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更为恶毒,直接制造活尸作为散播瘟疫的载体,祸害一方生灵。情报末尾提到,寨子附近曾有人隐约听到过类似“鬼哭藤”摇曳的诡异声响,且夜间有黑气自深山老林弥漫而出。
“鬼哭藤……黑气……”林枫沉吟片刻,吩咐道,“准备一下,即刻出发前往滇州黑水寨。阿雅,你随我同去,你的蛊术或能克制尸毒。岩豹,你留守殿中,协助掌门处理其他事务。”
“是!”阿雅领命,她听闻尸毒祸害生灵,眼中已燃起怒火。
二人不做停留,化作遁光离了茅山,一路向西南而去。林枫如今修为大进,遁速远超以往,不过半日功夫,便已抵达层峦叠嶂、雾气缭绕的滇州地界。
按图索骥,很快便找到了位于深山中的黑水寨。寨子依山傍水而建,吊脚楼林立,本是风景秀美之地,此刻却被一层灰蒙蒙的死气笼罩,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腐臭与一种令人心烦意乱的阴冷气息。寨中寂静无声,几乎看不到人影,唯有几缕冰弱的炊烟升起,显得死气沉沉。
林枫与阿雅按下遁光,落在寨口。很快,寨中留守的几位族老和那名上报情况的外门弟子迎了出来,见到林枫亲至,皆是激动不已,如同见到了救星。
“林真人!您可算来了!”那外门弟子名叫石根,此刻面带菜色,显然也受到了尸毒影响。
“情况如何?那些活尸现在何处?”林枫直接问道。
一位族老颤巍巍地道:“回仙师,那些……那些变成活尸的后生,力大无穷,我们不敢靠近,都用铁链锁在后山的山洞里了。可是寨子里喝过水的人,都开始不对劲了,浑身无力,做噩梦,再这样下去……”
林枫点头,示意阿雅:“你先去看看中毒的寨民,尝试以蛊术拔毒。”
阿雅领命,立刻随族老去查看病人。
林枫则对石根道:“带我去后山,看看那些活尸。”
后山一处阴暗潮湿的山洞外,铁链缠绕,洞口弥漫着浓烈的腐臭与尸气。尚未靠近,便能听到里面传来阵阵如同野兽般的低吼和铁链摩擦的刺耳声响。
林枫让石根留在外面,独自走入山洞。洞内光线昏暗,只见七八个身影被粗大铁链锁在石壁上,他们皮肤青黑,双目赤红无神,口中流涎,不断挣扎嘶吼,指甲变得乌黑尖锐,身上散发着浓郁的尸臭与那股诡异的阴寒尸毒。
“并非寻常尸变,魂魄被强行污染禁锢在将死未死的躯壳中,更被种下了扩散尸毒的根源……”林枫洞真灵眸扫过,立刻看清了本质。这手段,比炼制僵尸更加残忍恶毒。
他尝试以神念探入一具活尸体内,想要追溯尸毒源头。然而,那尸毒极其诡异,竟能污秽神念,并沿着神念联系反向侵蚀而来!
林枫冷哼一声,混沌真元流转,轻易将那缕侵蚀而来的尸毒化去。“果然有些门道。”
他略一思索,并未强行净化这些活尸,而是双手结印,口中诵念茅山“净天地神咒”,但咒力并非直接作用在活尸身上,而是化作一圈圈柔和的金色涟漪,如同水波般荡涤整个山洞,暂时压制、隔绝了尸毒的活性与扩散,让那些活尸暂时安静下来。
做完这一切,他走出山洞,对石根道:“暂时无碍。带我去看看寨中水源,以及你们听到鬼哭藤和看到黑气的地方。”
石根连忙引路。寨子的水源是一条从深山里流出的溪涧。林枫来到溪边,只见溪水看似清澈,但在他的灵眸下,却能看见一丝丝极淡的灰黑色气丝在水中游弋,正是那阴寒尸毒。
他顺着溪流向上游望去,目光穿透重重密林,望向那黑气弥漫的深山方向。
“你们在此等候,不要跟来。”林枫吩咐一句,身形一晃,已化作一道若有若无的清气,沿着溪流逆流而上,直扑那阴煞之气源头。
越往深山,林木愈发茂密阴森,光线暗澹,空气中那股阴寒尸毒的气息也越发浓郁。渐渐地,他听到了那所谓的“鬼哭藤”的声音——并非藤蔓,而是一种生长在极阴之地的“泣血妖萝”,其花朵形状如同张嘴哀嚎的鬼脸,风吹过时,会发出类似鬼哭的呜咽声,能扰乱心神,吸摄阳气。
穿过一片茂密的泣血妖萝丛,前方出现一个隐蔽的山谷。谷中黑雾缭绕,地面上布满了一种黏滑的苔藓,散发出浓郁的腐臭。山谷中央,赫然有一座以白骨和黑色巨石垒砌的简易祭坛!祭坛周围,散落着一些残破的衣物和零星骨骸,看样式正是黑水寨失踪的青壮。
祭坛之上,并无修士身影,而是插着三面与临江镇古墓中相似、但体积更大、怨气更重的白骨幡!幡面无风自动,其上怨魂嘶嚎,不断抽取着从山谷地脉中渗出的九阴煞气,以及那些被残害生灵残留的怨念,混合着泣血妖萝的花粉,凝聚成一滴滴浓稠、散发着刺鼻腥臭的黑色液体——正是那阴寒尸毒的本源!
而这些尸毒,正顺着祭坛底部刻画的沟槽,缓缓汇入一条地下暗河,而那暗河的出口,正是黑水寨的那条溪涧!
“以白骨幡为引,聚九阴煞气、生灵怨念、妖萝邪花粉,炼制尸毒,污染水源,制造活尸……好狠毒的手段!”林枫眼中寒光迸射。这绝非普通影教余孽能独立完成,背后必然有精通幽冥炼毒之术的高手主持。
他正欲出手毁去祭坛,忽然心念一动,体内混沌原点微微震颤,那丝寂灭法则印记也传来一丝波动。他察觉到,这祭坛与地脉的连接极为紧密,强行摧毁,恐引动地脉阴气爆发,波及更广。
“既然尔等喜用阴煞之力,便让尔等尝尝,何为真正的‘混沌化幽’!”林枫心中已有定计。他并未攻击祭坛,而是盘膝坐在山谷边缘,双手掐诀,体内混沌内天地缓缓运转。
这一次,他并非吞噬,也非湮灭,而是——模拟与转化!
他以自身混沌真元为基,引动那丝寂灭法则,模拟出与祭坛同源,却更加精纯、更加本源的“九幽寂灭”气息!这股气息如同水波般,悄然扩散,无声无息地融入了祭坛周围的黑雾与地脉阴气之中。
刹那间,那三面白骨幡剧烈震动起来!它们“感觉”到了一股远比它们凝聚的煞气更加“高贵”、更加“本源”的幽冥之力,本能地开始疯狂吸纳林枫模拟出的“九幽寂灭”之气!
然而,混沌所化,岂是它们所能承受?
只见那三面白骨幡吸纳了混沌模拟的幽寂之气后,幡面光芒大盛,随即却又剧烈扭曲起来!上面的怨魂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叫,形体开始崩溃瓦解!幡体本身也承受不住那蕴含着“终结”意境的混沌之气,开始出现一道道裂纹,凝聚尸毒的过程被强行中断、逆转!
咔嚓!卡察!
几声脆响,三面白骨幡先后炸裂开来,化作漫天骨粉与溃散的怨气!祭坛上的阵法符文也瞬间暗澹、崩坏。那汇聚而来的九阴煞气失去了引导,开始在山谷中无序弥漫,反而将残留的尸毒中和、稀释。
林枫缓缓收功,睁开双眼。山谷中的黑雾并未完全散去,但那股主动散播尸毒的邪恶核心已被破除。他挥手打出一道三昧真火,将祭坛残骸与那些残破骨骸付之一炬,彻底净化此地。
做完这一切,他返回黑水寨。阿雅已初步控制住寨民体内的尸毒,但根治还需时日调养。林枫以混沌真元助她加速拔毒进程,并留下几张“祛邪扶正符”化入寨中水源,慢慢净化残余毒素。
“幕后之人并未现身,甚是狡猾。”林枫对阿雅道,“但接连破坏其两处布置,想必不会善罢甘休。我们需尽快查明,影教如此大规模收集与死亡相关的各种负面力量,究竟意欲何为。”
他隐隐感觉到,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世俗与修行界同时铺开,而网的中心,必然指向那位隐匿未出的幽冥鬼帝。他的混沌之道,与这弥漫世间的幽冥死气,注定将有一场宿命般的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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