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茅山,熟悉的灵气扑面而来,却难以抚平林枫心中的波澜。宗门依旧云雾缭绕,仙鹤清唳,一派仙家气象,但他却感觉自己与这熟悉的景象之间,似乎隔了一层无形的纱。
江州阴司的惨烈、阴影位面的诡谲、雷影双生的力量、还有怀中那再次异动的“噬渊”……这一切都让他经历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冥泉真人带着他们直接前往三清殿复命。沿途遇到的弟子们看到林枫,无不投来敬畏、好奇、甚至略带陌生的目光。他以金丹修为逆斩元婴后期、平定阴司之乱的事迹,早已通过传讯玉符和一些特殊渠道,在宗门高层和小范围内传开,引起了巨大轰动。
三清殿内,掌门玄诚真人早已等候,两旁还坐着几位气息渊深的宿老,显然都对此次事件极为重视。
“弟子林枫(苏芷、孙铭、李浩),拜见掌门,诸位长老。”四人上前行礼。
“免礼。”玄诚真人声音温和,目光首先落在林枫身上,仔细打量片刻,眼中闪过复杂难明的神色,有欣慰,有赞赏,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凝重,“林枫,此次江州之行,你辛苦了,也……受苦了。”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林枫体内那浩瀚又奇异的力量,以及那份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影气息。
林枫将江州之事,从头到尾,更加详尽地禀报了一遍,包括与影杀尊者的死战、镇魂铁卷和净世炎水晶、那枚黑色玉简的内容,以及自己力量的变化,只是关于“噬渊”的具体细节,依旧模糊处理,只说是意外所得的一件奇物在关键时刻发挥了作用。
听完林枫的叙述,殿内一片寂静,诸位长老面色都无比凝重。
“万影之钥……影界……永夜之门……”一位须发皆白的宿老喃喃自语,眼中充满忧虑,“古籍中零星记载的传说,竟都是真的……大劫将至啊!”
玄诚真人沉声道:“冥泉师弟带回的消息与林枫所述一致。阴影之患已非一隅之地之祸,而是关乎整个生灵界存亡的浩劫。我等已与蜀山、天师道、大林寺等正道魁首紧急磋商,决定重启‘正道盟约’,共抗此劫!”
他看向林枫:“林枫,你此次立下不世之功,更带回关键信息,宗门定有重赏。然你身负奇力,福祸难料,需即刻前往后山‘静心壁’前闭关,稳固心境,锤炼神魂,务必彻底掌控自身力量,祛除隐患。待出关之后,再行论功封赏,另有重任交付。”
“弟子遵命!”林枫躬身应道。他深知掌门和长老们的担忧,自己也感觉到那阴影法则对心性的细微影响,闭关静修确是当务之急。
“苏芷、孙铭、李浩,你三人此次亦功不可没,各有赏赐,且先下去好生休养,后续亦有安排。” “谢掌门!”苏芷三人行礼告退。
林枫也正准备离去,前往后山禁地,怀中那“噬渊”却再次传来一阵明显的温热感,那个指向后山的细微符文闪烁得更加急促。
他脚步微微一顿。
玄诚真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目光深邃地看了他一眼,缓缓道:“后山禁地,乃我茅山祖师闭关悟道之所,亦是镇压宗门气运之地,内含无穷玄机,亦有莫大风险。静心壁只是外围区域,更深之处,非经允许,万不可擅入,切记,切记。”
林枫心中一动,掌门此言,似是叮嘱,又似是……某种暗示?他恭敬道:“弟子明白,定谨守门规,只在静心壁前闭关。”
玄诚真人点点头,不再多言。
林枫退出三清殿,并未立刻前往后山,而是先回了趟紫霄峰自己的洞府。他需要稍作整理,并给父亲林震南报个平安。
洞府依旧,却物是人非。他盘膝坐下,尝试以家传秘法联系父亲,很快便得到了回应,得知父亲伤势已无大碍,林家也已在宗门协助下恢复秩序,这才彻底放心。
调息片刻后,他起身走向后山。
茅山后山,乃是宗门真正的禁地,常年被强大的阵法笼罩,云雾深锁,寻常弟子根本无法靠近。林枫手持掌门手令,一路畅通无阻,越是深入,越是感到此地灵气之浓郁、精纯,远超外界,更有一股恢宏古老的道韵弥漫在天地之间。
按照指引,他很快来到一处巨大的、光滑如镜的黑色石壁前。石壁高达百丈,上面天然生成着无数玄奥的纹理,仔细看去,竟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宇宙运转的规律。只是站在壁前,便觉心神宁静,杂念顿消。
这便是静心壁。
林枫在壁前寻了一处平坦之地,盘膝坐下,准备开始闭关。
然而,他刚一坐下,怀中的“噬渊”却突然变得滚烫!那个指向后山深处的符文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亮光,甚至传递出一股强烈无比的、渴望与呼唤的意念!
这一次的反应,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仿佛在那后山禁地的最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强烈地吸引着它,或者说,它与那里的某物本就同源一体!
林枫再也无法忽视这股召唤。他想起掌门的叮嘱,又感受着“噬渊”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悸动,心中天人交战。
禁地深处,必然危险重重,宗门禁令绝非儿戏。
但“噬渊”的来历,关乎阴影位面,甚至可能关乎这场浩劫的根源。若是错过此次机会,或许再也无法弄清其中的秘密。
沉思良久,林枫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他决定冒险一探!但绝非硬闯,而是凭借新领悟的《影遁术》和“噬渊”本身的奇异特性,尝试悄然潜入。
他深吸一口气,运转功法,身形渐渐变得虚幻,如同融入阴影,气息也彻底收敛。他小心翼翼地绕过静心壁,向着后山更深处,那股召唤传来的方向潜行而去。
越往深处,周围的阵法禁制越发强大和复杂,许多地方空间扭曲,光华隐现,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危险气息。若非有“噬渊”那奇特的感应指引,让他总能找到禁制流转的细微间隙,恐怕早已触发警报,甚至陷入绝境。
沿途,他看到了一些残破的古碑,上面刻着早已失传的古老文字,记载着茅山乃至更久远的秘辛;也感受到了一些极其强大的、沉眠中的气息,仿佛是宗门的守护灵兽或者前辈英灵,让他不敢有丝毫打扰。
终于,在穿过一片迷雾笼罩的竹林后,眼前豁然开朗。
前方是一片巨大的山谷,山谷中央,并非想象中的亭台楼阁,而是一个深不见底、散发着幽幽蓝光的巨大洞窟!洞窟边缘,矗立着九根巨大的青铜柱,其上刻满了日月星辰、山川河流以及各种古老先民祭祀的场景,散发出苍凉、洪荒、镇压一切的气息!
而那股对“噬渊”的强烈召唤之感,正是从那个巨大的洞窟深处传来!
“这是……什么地方?”林枫心中骇然。他能感觉到,那九根青铜柱组成了一个极其可怕的上古大阵,封印着洞窟内的某种东西。而洞窟中散发出的气息,既非灵气,也非阴气,而是一种他从未接触过的、更加古老、更加本源的力量!
“噬渊”在他怀中剧烈震动,表壳上的所有符文都亮了起来,仿佛久别的游子即将归家,激动不已。
林枫强压下心中的震撼与好奇,更加谨慎地靠近。他发现在九根青铜柱的范围内,所有的阵法禁制反而消失了,似乎这里的一切力量都被那九根铜柱和中央洞窟所吸纳。
他悄无声息地来到一根青铜柱下,抬头仰望,感受着那扑面而来的洪荒气息,仿佛穿越了万古时空。
就在他的手无意间触碰到冰冷的青铜柱身时——
嗡!
异变突生!
他怀中的“噬渊”猛地爆发出璀璨的光芒,竟然自主飞了出来!与此同时,他触碰的那根青铜柱,以及另外八根铜柱,同时震动起来,柱身上的图案逐一亮起!
九道颜色各异的光柱从铜柱顶端冲天而起,在空中交织,投射下一片巨大的、不断旋转的光幕!
光幕之中,景象变幻,不再是现在的山谷,而是一片浩瀚无垠的、破碎的混沌景象!正是他之前昏迷时,“噬渊”曾短暂展示过的那些破碎记忆画面,但此刻更加清晰、更加连贯!
……那无边破碎的虚空,巨大的齿轮和锁链缓缓转动、断裂…… ……那座布满伤痕、紧闭的青铜巨门,门后的黑暗令人心悸…… ……那些围攻巨门的、散发着至高气息的模糊身影…… ……巨门后那声跨越万古的叹息…… ……以及,一道细微的流光从门缝中逸出,遁入虚空……
画面到此,并未结束!只见那流光在无尽虚空中穿梭,仿佛在寻找着什么,最终,它感应到了这个世界,一头坠入大地!
落点,赫然便是茅山后山这片山谷!
流光坠地,化作一枚残破的怀表,正是“噬渊”最初的模样!而其坠落撞击之处,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洞窟,其中弥漫出与“噬渊”同源、却更加磅礴浩瀚的本源气息!
紧接着,画面切换,几位身穿古老茅山道袍、气息强大如渊的身影出现,他们发现了这坠落的“噬渊”和洞窟,震惊不已。他们试图研究,却发现“噬渊”受损严重,灵性沉寂,而洞窟中的本源气息虽强大,却与世间任何能量都截然不同,难以掌控,更隐隐与遥远的、某个充满阴影与死寂的世界产生着联系,不断吸引着那个世界的窥探!
为首的祖师当机立断,集合数代祖师之力,采集首山之铜,炼制九根通天柱,布下“九曜封魔大阵”,将整个洞窟彻底封印镇压,隔绝其与外界(包括那个阴影世界)的联系!并将沉寂的“噬渊”带出,希望后世弟子能有人解开其秘密,并妥善利用或彻底销毁。
光幕景象至此缓缓消散。
林枫站在原地,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原来如此!
“噬渊”并非此界之物!它来自那扇神秘的青铜巨门之后!它坠落于此,形成了这个洞窟,而洞窟深处,恐怕残留着它最初的本源力量,或者……是通往它故乡的裂缝?
茅山祖师们无法处理它,只能将其封印于此!
而它不断吸引阴影能量、对阴影位面之物产生反应,正是因为它与那个世界,本就存在着某种深层次的联系!它甚至可能就是打开“永夜之门”的关键之一!
自己竟然一直随身带着如此烫手山芋!
就在林枫心神激荡之际,那九根青铜柱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飞出的“噬渊”也光芒内敛,缓缓落回他的手中。
但经过刚才的异变,“噬渊”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表壳变得更加古朴,那些符文仿佛真正苏醒了过来,缓缓流转着。它与林枫之间的联系也更加紧密,甚至能传递来一些模糊的情绪:依恋、委屈、渴望,以及一丝……对洞窟深处的畏惧?
它似乎既渴望回归本源,又害怕被那封印的力量再次镇压。
林枫握着“噬渊”,看着那被巨大阵法封印的洞窟,心情复杂无比。
他弄清了“噬渊”的部分来历,却陷入了更大的迷茫和责任之中。
此物是灾祸之源?还是应对阴影浩劫的关键?
祖师门将其封印,是对是错?
自己该如何处置它?
就在他沉思之时,一个苍老而平和的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响起:
“孩子,你终于来了。”
林枫悚然一惊,猛地回头!
只见不知何时,一位身穿灰色旧道袍、面容清瘦、目光仿佛能看透万古的老者,正静静地站在他不远处,微笑着看着他。
老者身上没有任何强大的气息波动,仿佛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但林枫却感觉,在此人面前,自己仿佛透明一般,所有秘密都无所遁形。
他甚至无法察觉老者是何时出现的!
“弟子林枫,拜见前辈!”林枫连忙躬身行礼,心中骇然,宗门后山禁地,竟还隐藏着如此深不可测的人物?是某位隐世的祖师爷吗?
老者微微抬手,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了林枫,目光落在林枫手中的“噬渊”上,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复杂之色。
“看来,它选择了你。”老者缓缓道,“这既是你的缘法,也是你的劫数。”
“请前辈指点迷津!”林枫恭敬道,他心中有无数的疑问。
老者望向那被封印的洞窟,幽幽一叹:“此物之来历,方才你已见得片段。其关乎之秘,远超你之想象。阴影之劫,于众生是浩劫,于它……或许只是一场未尽的归途。”
“祖师们将其封印,并非惧其力,而是恐其力被滥用,更恐其引来门后更大的灾祸。然如今,阴影已然侵蚀,浩劫将至,堵不如疏。”
老者目光转向林枫,变得深邃:“孩子,你身负雷灵之体,又得此物认可,际遇非凡,或能走出一条前人未竟之路。但切记,力量是舟,心性是舵,舵失则舟覆。莫要沉溺力量,失了本心,最终沦为……门后的傀儡。”
林枫心神震动,躬身道:“弟子谨记前辈教诲!”
老者点点头,又道:“洞窟深处,封印着它最初坠落时散逸的大部分本源,亦有一丝与‘门’的微弱联系。你可凭借手中之物,有限度地汲取其中力量,加速成长,应对大劫。但万万不可试图彻底破开封印,否则……遗祸无穷。”
说罢,老者身影渐渐变淡,仿佛要融入雾气之中。
“前辈!”林枫急忙喊道,“还未请教前辈尊号?”
老者的身影已然模糊,只有缥缈的声音传来:“名号早已忘却……不过是镇守此地的一介老朽罢了……去吧,好自为之……”
声音消散,老者身影也彻底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枫站在原地,久久无法平静。
今日所知所闻,信息量太大,远超他的想象。
他看着手中的“噬渊”,又看了看那被九根青铜柱镇压的洞窟。
前路漫漫,凶险未知,但方向,似乎清晰了一些。
他盘膝坐下,并未立刻尝试汲取洞窟本源,而是先运转《度人经》和茅山静心咒,将今日所知一切带来的震撼、迷茫、渴望等诸多情绪缓缓平复。
道心通明,方能持舟前行。
良久,他睁开眼,目光已恢复沉静。
他决定,就在这洞窟之外,静心壁旁,开始他的闭关。
既要锤炼心境,掌控力量,也要……小心翼翼地,探索这“噬渊”与洞窟的本源之秘。
浩劫将至,他需要力量,但更需要驾驭力量的智慧与心性。
他的闭关,注定与旁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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