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驱散了林府一夜的阴霾与血腥,但那股沉重的气氛却并未完全散去。下人们在苏芷的安抚和孙铭、李浩的协助下,开始战战兢兢地收拾残局,每个人的脸上都残留着惊惧与后怕。
林枫将父亲林震南安置回卧房,由苏芷亲自以静心峰灵药和银针之术悉心调理。林震南伤势虽重,但多是皮肉之苦与邪气侵体,根基未损,在苏芷妙手回春之下,气息很快平稳下来,沉沉睡去。
安排好父亲,林枫独自一人来到书房。他屏退左右,关紧房门,挥手布下几道隔音禁制,这才面色凝重地坐了下来。
他首先取出了那半块冰冷的黑色碎片。碎片非金非玉,触手寒意刺骨,表面布满了极其复杂古老、绝非人间文字的诡异纹路。其断口处参差不齐,显然只是某个整体的一小部分。即便只是碎片,其中蕴含的那股深邃、死寂、却又带着某种至高法则意味的气息,也令人心惊。
而更让林枫在意的是怀中“噬渊”的反应。自碎片取出后,“噬渊”就一直传来持续不断的、强烈的渴望与悸动,甚至比之前吸收任何能量时都要强烈,仿佛饥饿的猛兽看到了最渴望的猎物。
林枫尝试着将一丝神识探入碎片之中。
嗡!
神识刚触及碎片表面,便感到一股极其冰冷暴虐的意志反冲而来,试图侵蚀他的神识!这碎片竟自带防护!
林枫冷哼一声,神识之中雷霆意蕴自然勃发,将那丝侵袭而来的冰冷意志瞬间绞碎。他加强神识,强行突破!
碎片微微一震,表面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般开始流转。一幕幕破碎、混乱、光怪陆离的景象强行涌入林枫的识海:
……无边无际的灰色荒漠,天空悬挂着扭曲的紫色星辰……巨大的、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阴影生物在荒漠上游弋,彼此吞噬……一座由白骨和绝望堆积而成的巨大宫殿……宫殿深处,一座扭曲的、不断蠕动的祭坛……祭坛上空,悬浮着一柄残缺的、由无数哀嚎灵魂缠绕构成的漆黑钥匙……那钥匙的形状,与他手中的碎片隐隐吻合……
……一个模糊的、笼罩在无尽阴影中的庞大存在,端坐在白骨王座之上,其目光似乎穿越了无尽时空,冰冷地扫过林枫的神识……
……疯狂的呓语和呐喊,无数声音在呼喊着“……归来……”、“……门扉……”、“……毁灭……”、“……新生……”
景象破碎扭曲,充满了令人疯狂的气息。林枫闷哼一声,强行切断了神识连接,额角渗出细汗。只是窥探片刻,竟让他神魂都感到一阵刺痛和不适,仿佛被某种极度邪恶古老的存在瞥了一眼。
“这碎片……果然是那所谓‘钥匙’的一部分!而且,它似乎是指向阴影位面某个核心之地的信物或者……坐标?”林枫心中骇然。那些景象虽然破碎,但信息量极大。
阴影位面并非想象中纯粹的混乱,似乎也有其秩序,或者说,弱肉强食的残酷秩序。而那祭坛和钥匙,显然是极其重要的东西。
他尝试将碎片靠近“噬渊”。
就在两者即将接触的瞬间,“噬渊”乌光大放,那碎片竟剧烈震颤起来,仿佛遇到了天敌,想要挣脱逃离!但“噬渊”产生的吸力无比强大,死死锁定了它!
一丝丝极其精纯、远超以往的阴影本源之力,被强行从碎片中抽取出来,吸入“噬渊”内部!碎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了几分,而那些古老纹路也似乎模糊了一丝。
“噬渊”竟能直接抽取这钥匙碎片的本源?林枫惊讶不已。他立刻将神识沉入“噬渊”空间。
只见灰色虚空之中,那股被抽取来的、精纯至极的阴影本源并未像往常那样被立刻同化,而是化作一条细小的、咆哮挣扎的黑色小龙,在虚空中央疯狂冲撞!其蕴含的能量和质量,远超之前吸收的任何东西!
虚空中央那点魂源精粹和化龙池能量光点剧烈闪烁,全力镇压,整个“噬渊”空间的力量都仿佛被调动起来,如同磨盘般缓缓碾压、炼化着这条黑色小龙。
这个过程显然比之前缓慢得多。但每炼化一丝,林枫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噬渊”空间便稳固一分,范围似乎也隐隐扩大一丝,自己对这片空间的掌控力也加强了一分!
“这钥匙碎片,竟是‘噬渊’的大补之物?!”林枫又惊又喜。但同时他也发现,随着碎片本源被抽取,其中蕴含的那些破碎信息和坐标感,也在逐渐变淡。
他立刻停止了“噬渊”的抽取。现在还不能完全毁掉这碎片,它可能是重要的线索,甚至将来或许能凭借其感应到其他碎片或者那座祭坛的方位。
将变得黯淡几分的碎片小心收起,林枫又拿出了那本人皮邪书——《万魂融煞秘典》。
书册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邪气和怨念。林枫以雷霆之力包裹手掌,才将其翻开。里面记载的邪法歹毒无比,皆是掠夺生魂、折磨怨灵、以极端痛苦榨取魂魄精华的残忍法门,看之令人头皮发麻。
他强忍不适,快速翻阅,重点查看最后那些关于祭坛和“圣匙”的潦草记录。
“……魂之极怨,煞之至纯,方可为引,铸就圣匙根基……” “……九幽之地,晦暗之眼,需以万灵血祭,方能感应圣匙碎片……” “……碎片归一,圣匙乃成,插入祭坛,影界之门洞开,吾主荣光将降临此世……” “……林家祖灵,阳气鼎盛却阴脉潜藏,乃上佳祭品,可大幅加速圣匙凝聚……”
记录断断续续,很多地方语焉不详,但足以拼凑出一个可怕的阴谋:阴影势力正在四处收集魂魄能量,一方面是为了凝聚或激活那所谓的“圣匙”,另一方面,似乎也需要血祭来感应和召唤散落的钥匙碎片!而最终目的,就是打开一个稳定的、足以让所谓“吾主”降临的阴影通道!
林家的祖灵,因为其特殊性质,被他们选中作为高质量的“燃料”!
“好狠毒的计划!”林枫合上书册,眼中寒光闪烁。这绝非一两个邪修或鬼王能策划的,背后必然有一个庞大的阴影组织在运作!
江州之事,恐怕只是这个庞大计划的冰山一角!
必须立刻将此事上报!
他取出宗门特制的传讯玉符,以神识将今夜发生之事、鬼王、黑袍使者、钥匙碎片、《万魂融煞秘典》的内容以及自己的推测,尽可能详细地录入其中,然后毫不犹豫地将其激发!
玉符化作一道细微的金光,瞬间穿透屋顶,消失在天际,以极快的速度飞向茅山方向。
做完这一切,林枫才稍稍松了口气。但他知道,宗门做出反应并派遣援手需要时间,而阴影势力的行动却不会停止。在这之前,江州的安危,很大程度上系于他一身。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杂念,开始盘膝调息,恢复消耗的丹元和神识。同时,脑海中不断推演着《神霄雷狱剑经》和《度人经》的种种变化,与阴影生物和邪修的战斗,让他对这两门绝学的理解愈发深刻。
尤其是最后净化祖灵时,将《渡人经》与雷霆之力结合的那一幕,给了他新的启发。至阳雷霆主毁灭诛邪,度人经文主净化超度,一刚一柔,一毁一渡,看似相反,实则皆是为了“破邪显正”。若能将其完美融合,或许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威力。
他沉浸在修炼与悟道之中,周身气息渐渐变得圆融,与阴影存在交手时沾染的些许晦暗气息也被彻底涤荡。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师兄。”是苏芷的声音。
林枫睁开眼,收敛气息:“苏师妹请进。”
苏芷推门而入,她脸色依旧清冷,但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显然救治众人耗费了不少心力。“林世伯已无大碍,只需静养些时日便可恢复。府中受伤之人也已稳定。孙师弟和李师弟仍在巡查府外,确保没有漏网之鱼。”
“有劳师妹了。”林枫感激道。
“分内之事。”苏芷轻轻摇头,目光落在书房桌上那本人皮邪书上,眉头微蹙,“此物邪气深重,师兄还需小心处置。”
“我明白。”林枫点头,“师妹来得正好,你对安魂超度、辨识气息最为擅长,可能从此物上,感知到更多关于那些邪修来源或其老巢的线索?”
苏芷闻言,走上前,并未直接触碰那邪书,而是伸出纤纤玉指,虚悬于书册之上,闭目凝神,口中默诵静心咒文。
丝丝缕缕的清净之气从她指尖溢出,缓缓渗透进邪书之中。那邪书微微震动,表面的怨气似乎被稍稍压制。
片刻后,苏芷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和凝重:“好精纯的阴影之力……并非单纯修炼邪功所致,其根源深处,带有一丝……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冰冷死寂法则。炼制此书者,必然长期接触甚至信奉那个阴影世界。”
她顿了顿,继续道:“而且,书页之间,残留着一种极其微弱、却无法磨灭的……‘标记’。这标记并非文字,更像是一种精神烙印,充满了贪婪、吞噬与绝望的意味。所有修炼此功的人,恐怕都会被这标记潜移默化地影响心志,甚至可能……被其源头所感知或控制。”
精神标记?源头感知?
林枫心中一凛,立刻想起那些黑袍修士令牌上的阴影符号,以及他们最后绝望时呼喊的“影尊大人”。
“可能追踪到这标记的源头?”林枫急切问道。
苏芷缓缓摇头:“标记太过微弱且虚无缥缈,更像是一种概念性的存在,无法直接追踪。但……持有此书或修炼此功之人,若是靠近标记源头的其他强大载体,或者类似的血祭阵法,此书或许会产生共鸣反应。”
林枫若有所思。这就像是一个信标,虽然无法凭此直接找到老巢,但却是一个重要的预警和探测手段!
“多谢师妹,此条信息至关重要。”林枫郑重道。
就在这时,孙铭和李浩也回来了。
“师兄,府内外已彻底清查完毕,再无邪气残留。我们在城外那几个邪修落脚点发现了这个。”孙铭递过来几块破碎的黑色玉石碎片,以及一些布置阵法的材料残骸,“他们似乎是通过一种小型传送阵接收指令和传递物品,但核心部分已被摧毁,无法追踪来源。”
李浩补充道:“我以灵瞳观察过周边地域,江州城内还有几处地方的阴气怨气远超平常,但都被某种力量遮掩,无法看清虚实,需要逐一排查。”
线索似乎又断了,但林枫并不气馁。阴影势力若是如此容易就能被找到老巢,反倒奇怪了。
他整合目前所有信息:钥匙碎片、邪书标记、城内异常点。
“看来,我们需要主动出击了。”林枫站起身,目光扫过三人,“既然他们躲在暗处,那我们就将他们一个个揪出来!从李浩发现的那些异常点开始查起!”
他拿起那本人皮邪书:“此书,或许就是我们找到他们的‘鱼饵’。”
风雨虽暂歇,但更大的搜索与战斗,即将在这江州城内展开。林枫有一种预感,他离阴影势力在江州的核心秘密,已经越来越近了。而那把神秘的“钥匙”,似乎也与他手中的“噬渊”,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等待着他去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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