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的身体如同久旱逢甘霖的土地,在潘金莲的悉心照料和自身顽强的生命力支撑下,一日好过一日。他已能自行下地行走,虽然左臂依旧不能负重,肋下的伤处阴雨天还会酸胀,但至少日常行动已无大碍。他开始着手整理兄长的炊饼担子,那熟悉的烟火气息,似乎能暂时驱散萦绕在心头的阴霾,带来一丝平凡生活的踏实感。
潘金莲则里外操持,除了照顾武松和隔三差五回去探望武大郎,也开始琢磨着接些绣活补贴家用。武松拒了吴知县的“招揽”,断了官面上的收入,日后生计确需仔细打算。日子仿佛正朝着平静安稳的方向滑去。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日傍晚,李捕头再次来访,脸色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凝重,甚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惶。他屏退左右,关上房门,还未坐下,便急声道:“武都头,潘娘子,祸事了!”
武松正用单手试着擦拭炊饼担子的灰尘,闻言动作一顿,抬起头,目光沉静地看向他:“何事惊慌?”
“是……是上面!”李捕头声音发颤,指了指州府的方向,“张团练伏法的奏报到了州府,据说……据说惹怒了童枢密使!”
童贯!当朝枢密使,权势熏天,与蔡京沆瀣一气的大宦官!
武松瞳孔骤缩,心中警铃大作。张团练通过钱槐与蔡京一党勾结,此事他们早有猜测,却没想到反应如此之快,如此直接!
“童枢密使……如何说?”潘金莲放下手中的针线,脸色发白。
“具体谕令尚未下达,但州府的冯通判已暗中派人传话给吴知县,严厉申饬他擅自动兵,诛杀朝廷命官,更是……更是斥责他纵容‘凶徒’武松,滥杀无辜,目无王法!”李捕头越说越急,“冯通判暗示,此事已上达天听,童枢密使极为震怒,恐怕……恐怕不日便有缇骑南下,锁拿相关人犯!吴知县此刻已是吓得魂不附体,正在府中团团转,生怕被牵连问罪!”
缇骑!皇帝亲派的捕快!这意味着事情已经彻底闹大,不再是清河县内部的恩怨,而是惊动了朝廷顶层!
武松握紧了拳头,骨节因用力而发白。他料到张团练背后势力不会善罢甘休,却没想到来的如此迅猛,如此霸道!他们不问张团练私蓄兵马、勾结匪类、意图不轨之罪,反而抓住“擅杀命官”这一点大做文章,分明是要颠倒黑白,将肃清奸佞的功臣打成反贼!
“吴知县……是何态度?”武松声音冰冷。
“他?”李捕头苦笑一声,带着几分鄙夷,“他还能有何态度?自是想着如何撇清干系,如何将罪责……全都推到武都头你的身上!恐怕此刻,他已在斟酌,是否要先下手为强,将你拿下,献给上面以示清白了!”
屋内陷入一片死寂。刚刚看到的些许曙光,瞬间被更浓重的乌云吞噬。来自朝廷顶级权贵的压力,如同泰山压顶,远非一个张团练可比。
潘金莲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手脚冰凉。她看向武松,只见他紧抿着唇,下颌线条绷紧,眼中翻腾着愤怒、不甘,还有一丝深沉的凝重。
“叔叔……”她声音微颤。
武松没有立刻说话。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寒风灌入,吹动他额前的发丝。他知道,这一次,不再是街头巷尾的拼杀,不再是县衙内的勾心斗角。对手是掌控着整个国家机器的庞然大物,是站在权力顶峰的那一小撮人。硬拼,只有死路一条。
“李捕头,”良久,武松缓缓开口,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多谢你前来报信。”
李捕头看着武松平静得有些可怕的脸色,心中反而更加不安:“武都头,你……你有何打算?若需李某相助……”
“不必了。”武松打断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此事你牵连越深,越是危险。你的情义,武松记下了。接下来的路……我们自己走。”
李捕头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武松那决绝的眼神,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拱手道:“武都头,潘娘子,保重!”说罢,转身匆匆离去,背影带着几分仓惶与无奈。
房门再次关上,将外界的寒风与杀机隔绝,却隔不断那无形的、步步紧逼的恐怖压力。
“他们……这是要赶尽杀绝……”潘金莲无力地靠在桌边,声音带着绝望。
武松走到她面前,看着她苍白的脸,沉声道:“怕吗?”
潘金莲抬起头,迎上他深邃的目光,那目光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片冰冷的坚定和破釜沉舟的决绝。她忽然发现,不知从何时起,只要有他在身边,再大的恐惧,似乎也能生出几分面对的勇气。
她摇了摇头,声音依旧发颤,却努力挺直了脊梁:“不怕。只是……我们该如何?”
武松的目光投向窗外无边的黑暗,缓缓吐出两个字:
“离开。”
“离开清河县?”潘金莲一怔。
“嗯。”武松点头,“此地已成死地。吴知县靠不住,州府乃至朝廷的缇骑转眼即至。留下,只有任人宰割。唯有离开,隐姓埋名,或有一线生机。”
“可大郎他……”潘金莲首先想到的是病重的武大郎。
“带他一起走。”武松语气不容置疑,“我会打造一个稳妥的背架,我背着他。纵然千难万险,也绝不能将他独自留下。”
他的决定果断而坚决。留下是死路,逃亡虽前途未卜,却尚有一搏之力。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兄长和自己,还有这个与他历经生死、相互扶持的嫂嫂,一同葬送在这黑暗的罗网之中。
“我们去何处?”潘金莲问道,知道这是唯一的生路。
武松眼中闪过一丝思索的光芒。天下之大,何处可以容身?州府?京城?恐怕都在童贯、蔡京的势力笼罩之下。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投向了更远的地方。
“听说……水泊梁山,八百里烟波浩渺,聚集了不少被逼无奈的豪杰……”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试探。这个念头在他心中盘桓已久,只是此前从未宣之于口。那是条通往“匪寇”的路,是一条与过往彻底决裂的路。
潘金莲心中巨震。梁山!那是造反的贼寇聚集之地!一旦踏上那条路,便再无回头之日!
但她看着武松那坚毅而决然的面容,看着这风雨飘摇、危机四伏的家,她知道,他们已别无选择。
“……好。”她最终重重点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清晰,“无论去哪里,我都跟着。”
武松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中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他没有再多言,转身开始迅速收拾行装。几件换洗衣物,一些散碎银两,孙郎中留下的伤药,还有那柄从不离身的朴刀。
夜色深沉,危机迫近。一场关乎生死的逃亡,在这寂静的病房内,悄然拉开了序幕。
权奸震怒,缇骑将至。死地求生,唯有一逃。前路茫茫,是落草为寇,亦是向死而生。新的风暴,以更猛烈之势,席卷而来。
喜欢金莲重生在开窗时,今世做良人请大家收藏:(m.tcxiaoshuo.com)金莲重生在开窗时,今世做良人天才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