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郎是被潘金莲和闻讯赶来的几个邻人合力抬回家的。他如同一个破败的布偶,瘫在冰冷的床板上,双目空洞地望着漆黑的屋顶,对外界的一切再无反应。只有胸腔间或剧烈的起伏和压抑不住的咳嗽,证明他还活着。
潘金莲打来热水,拧干布巾,想为他擦拭脸上、衣襟上的血污。她的手刚触碰到他,武大郎便猛地一颤,用尽全身力气别过头去,喉咙里发出抗拒的“嗬嗬”声。那布满血丝的眼角,滚下两行混浊的泪水。
潘金莲的手僵在半空,心如同被那冰冷的布巾反复搓揉,痛得失去了知觉。她默默收回手,将布巾放在盆沿,退到屋角,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看着床上那个形销骨立、散发着死气的丈夫。
她知道,有些东西,从今日起,彻底碎了。碎在他喷出的那口血里,碎在他绝望的眼神里,碎在西门庆那嚣张的笑声里,也碎在她自己这身刻意打扮的衣裙上。
屋内死寂,只有武大郎粗重艰难的呼吸声,和窗外呼啸而过的北风。
不知过了多久,院门被轻轻推开。武松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他显然已经听说了街市上发生的事,脸色阴沉得可怕,眼神扫过屋内,看到床上一动不动的兄长,又看到墙角阴影里那个单薄沉默的身影,拳头瞬间握紧,骨节发出咯咯的轻响。
他没有立刻质问潘金莲,而是大步走到床前,单膝跪地,握住武大郎冰冷的手。“大哥。”他声音低沉,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武大郎的眼珠缓缓转动,聚焦在武松脸上。那死寂的眼中骤然爆发出一种复杂到极致的情绪,有愧疚,有痛苦,有难以启齿的屈辱,最终都化为一片浑浊的泪光。他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串模糊的气音,另一只手无力地抬起,似乎想推开武松,又似乎想抓住他。
“大哥,我都知道。”武松用力握紧他的手,声音斩钉截铁,“不是你的错,也不是嫂嫂的错。是那西门狗贼!此仇不报,我武松誓不为人!”
他的话语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武大郎身体剧烈一震,泪水汹涌而出,终于发出压抑已久的、如同幼兽哀鸣般的呜咽声。
武松轻轻拍了拍兄长的手背,替他掖好被角,这才站起身,转向一直沉默立在阴影里的潘金莲。
两人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中相接。潘金莲下意识地避开了他锐利的审视,垂下了眼睑。
武松走到她面前,距离很近,能闻到她身上残留的、与这破败家宅格格不入的淡淡脂粉气。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冰碴:“你做了什么?”
潘金莲浑身一颤,抬起头,对上他燃烧着怒焰与质疑的眼睛。她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她张了张嘴,想解释那只是权宜之计,想说自己并未真正屈服,可看到床上形同枯槁的武大郎,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里,化作无声的苦涩。任何解释,在此刻的惨状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她刚吐出一个字,武松却猛地抬手,阻止了她。
“不必说了。”他声音冷硬,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失望和愤怒,“无论你做了什么,或者打算做什么,记住,武家的门楣,不需要用女人的清白去换!”他盯着她,一字一句道,“大哥若有三长两短,我第一个……”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那未尽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冰,瞬间将潘金莲冻僵在原地。她看着武松眼中那毫不掩饰的、近乎迁怒的厉色,只觉得一颗心直直坠入冰窟,连最后一点微弱的暖意也消散了。
原来,在他心中,她终究……还是那个可能玷污武家门风的祸水。哪怕她初衷是为了救人,是为了这个家。
武松不再看她,转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背影僵硬如铁。他心中的怒火与焦灼交织。兄长的惨状,嫂嫂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妥协”,西门庆的步步紧逼,官场的黑暗,如同一座座大山压在他心头。他感觉自己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猛兽,空有利爪尖牙,却撕不破这重重罗网。
潘金莲缓缓滑坐在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将脸埋入膝间。肩膀微微耸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哭声。极致的悲恸,原来是无声的。
屋内,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一盏如豆的油灯,在寒风中明明灭灭,挣扎着散发出微弱的光晕,勉强照亮这一室凄惶,却照不亮每个人心底那无边的黑暗。
武大郎在昏沉中发出模糊的呓语,时而唤“二郎”,时而骂“西门庆”,时而又变成绝望的哽咽。
武松握紧了腰间的刀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知道,不能再等了。每多等一刻,兄长的生命就在流逝,嫂嫂可能被逼入更不堪的境地,而仇人,则在逍遥法外。
他必须行动,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是万丈深渊。
寒夜漫长,孤灯将尽。复仇的火焰在沉默中积蓄,只待一个契机,便将焚尽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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