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千里之外的文工团,贺红玲收到信时,正坐在琴房里练琴。看到“全身而退”“立了功”那几句,她握着琴弓的手突然松了,眼泪毫无预兆地掉在琴谱上,晕开了“我等你”三个字的墨迹。
她知道,他听进去了。也做到了。
琴声再次响起时,《流浪者之歌》的忧伤里,多了层化不开的暖意。像南方山里的映山红,在风雨里开得热烈,也在牵挂里,结出了最踏实的果。
文工团的琴房总带着股松香味,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琴谱上跳跃的音符。贺红玲正弓着背调弦,指尖在 E 弦上轻轻拧动,松香末簌簌落在深色的琴身,积成一小撮白。《红色娘子军》的选段刚练到高潮,弓子在弦上急促跳跃,琴声里裹着股一往无前的劲,却在听到传达室大爷喊“贺红玲,信”时,猛地顿了一下。
弓毛悬在半空,她直起身,后背的衬衫已被汗浸出浅痕。快步跑到门口时,帆布鞋在水磨石地上蹭出轻响,接过信封的瞬间,指尖触到那熟悉的牛皮纸质感,还有边角处微微的潮湿 ——南方的雨气,竟透过信封渗了过来。
回琴房的路上,她捏着信封的手指微微发颤。这些日子,文工团也传着前线的消息,有时是“某部打了胜仗”,有时是“某连伤亡惨重”,每一次听到,她的心都像被琴弓勒紧的弦,绷得快要断了。肖春生的信总是来得准时,可这次,比往常晚了三天。
坐在琴凳上,她没急着拆,先把信封贴在脸颊。纸页带着点凉意,混着淡淡的油墨香,还有……
一丝若有若无的泥土气,像他信里写过的南方山地的味道。她深吸一口气,指甲轻轻抠开封口,抽出信纸。
字迹依旧是她熟悉的样子,笔锋带着股冲劲,却在提到“孟金柱那家伙还在跟我比俯卧撑”“钱阿毛采的草药治好了段磊的脚气”时,透着掩不住的轻快。她的目光一行行扫过去,看到“大家都好,就是金柱的军靴磨破了底,正缠着后勤要新的”,喉间忽然一紧,眼眶猛地热了。
原主上辈子的记忆像潮水般涌来。她记得肖春生从战场回来时,眼神里的空洞——孟金柱为了掩护他,永远留在了那片山坡;钱阿毛在搜索时踩中地雷,牺牲了;段磊因为腿伤,不得不离开部队,后来也是因为这伤早早离世。肖春生抱着她哭,说“我对不起他们”,那声音里的绝望。
可现在,信里的他们都好好的。会拌嘴,会抢吃的,会因为磨破军靴耍赖,鲜活得像就站在她面前。
她把信纸按在琴谱上,指腹一遍遍摩挲“都好”那两个字,纸页被泪水洇出浅灰的印子。不是伤心,是松了口气,是积攒了太久的紧张突然泄了闸,连带着鼻尖都泛酸。她想起自己在信里拐弯抹角的提醒,说“山里的藤蔓会缠人,走的时候多看看脚下”,说“战友的后背要护着,但也得顾着自己的前心”,说“平安回来,比什么功劳都强”。
那时她怕说得太明,惊了他,也怕他觉得她多虑。可现在看来,他都听进去了。
指尖摸到信纸里夹着的硬片,抽出来一看,是片压平的映山红。花瓣边缘有些发褐,却依旧红得热烈,像他信里写的“漫山的火”。她把花瓣凑到鼻尖,仿佛能闻到南方山地的湿土气,还有硝烟过后,草木重生的清冽。
“红玲,该排练了。”门口传来队友的声音。
她赶紧抹了把脸,把信纸和花瓣仔细折好,塞进琴盒的夹层——那里已经存了不少他寄来的东西:半片晒干的鱼腥草,一张画着歪歪扭扭地图的草稿,还有上次他说“打了只野鸡,肉香得很”的信纸,边角沾着点油星。
重新拿起琴弓时,她的手还有点抖,可拉出来的第一个音符,却比刚才更稳了。《红色娘子军》的旋律再次响起,这次没有了紧绷的急切,多了层暖意,像阳光穿过雨云,落在刚翻过的土地上。
她知道,战争没结束,危险还在。未来的路还长,谁也说不准会遇到什么。可至少这一次,
那些她曾亲眼见过的、撕心裂肺的离别,没有重演。孟金柱还能跟肖春生比俯卧撑,钱阿毛还能采草药捉弄人,段磊还能板着脸训新兵——这些鲜活的、吵闹的、带着烟火气的“活着”,就是最好的消息。
弓子在弦上滑动,琴声里渐渐融进了《流浪者之歌》的调子,不再是孤绝的流浪,倒像有人牵着马,走在开满花的路上,身后跟着一群吵吵嚷嚷的伙伴。
夕阳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和琴的影子叠在一起,像个安稳的拥抱。她低头看着琴身,映山红的花瓣从琴盒缝里露出来一角,红得耀眼。
“等你回来。”她轻声说,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千里之外的人。
这一次,她有足够的耐心,等一场平安的重逢。等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军装,笑着说“我回来了”,等他把那些没写在信里的故事,一五一十地讲给她听。
琴声还在继续,穿过琴房的窗,飘向远处的天际,像根无形的线,一头系着文工团的灯光,一头系着南方山地的映山红,在风里轻轻摇晃,却始终没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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