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刚出屋子,便见院子东面火光冲天。
“你…你干的?”阿卓诧异的看着小碗。
小碗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干得好!小碗真聪明!”
阿卓毫不犹豫的赞道。
他们趁着混乱冲出别院,没入黑暗的街道。
果然没走多远,便看到慢慢悠悠边走边回头的阿卓父母。
“爹、娘,我们快逃!现在没时间说了,等安全了再和你们解释。”
二老见阿卓平安,心中大喜。也不啰嗦,四人便开始逃亡之路。
然而,这边的动静很快惊动了守卫,尖锐的哨声划破夜空。
“追!别让她们跑了!”被打晕的何正平醒来,暴怒如狂,亲自带人策马追赶。
阿卓四人慌不择路,很快被逼到城外一处断崖边。
身后是追兵的火把与狞笑,身前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跑啊!怎么不跑了?”何正平张弓搭箭,脸上是残忍的快意,“给脸不要脸的贱人!既然不识抬举,那就全都去死吧!”
箭如飞蝗,激射而来!
阿卓下意识将父母和小碗护在身后。
小碗却在这一刻,爆发出惊人的勇气,猛地扑到阿卓身前!
“不——!”阿卓的嘶吼与利箭穿透身体的闷响同时响起。
数支箭矢贯穿了两个紧紧相拥的少女的身体,巨大的力道带着她们,连同身后试图保护她们的父母,一同坠入了那无尽的黑暗深渊……
织渊看到这段往事时,默然良久。
双魂一体,原是这般以命相托、生死相随的惨烈羁绊。
她们之间的情谊,早已超越了友情,融入了彼此的生命。
这样的煞气,源于至死不渝的守护与对这世道最深的绝望,又该如何化解?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棘手与沉重。
棘手是不曾遇到这般情况,沉重却是对幕后操纵者的忌惮。
能在短短几年弄出这么多事情,可见背后之人手段不一般。
织渊凝视着远处,仿佛看到了土堡中躁动不安的双魂尸煞,他眉头紧锁。
虽凭借国师之能追溯了阿卓与小碗的过往,也知晓了她们相濡以沫、最终共赴黄泉的惨烈。
但如何化解这深度融合、互为依凭的双重怨念,却让他感到不知该如何着手。
“若是小瑾儿在此便好了……”他轻叹一声。
梦婆一脉专司魂灵,对于沟通与引导,自有其独到之处。
而他,更擅长推演与制衡。
幕后炼制此煞之人,当真是煞费苦心,寻得如此羁绊深厚、怨念滔天的魂体,简直是为战争而生的完美凶器。
他反复推敲着那段往事,直到看到天空的明月。
那晚,她们逃亡时的月色,也是这般亮!
小碗一生凄苦,生命中唯一的光亮,便是与阿卓相遇后那短暂几日。
阿卓给予她的保护、温暖和逃离的希望,是她灰暗人生中仅有的色彩。
而阿卓呢?她出身将门,性格刚烈,生命中最重要的本是父母亲情与家国边塞。
但在生命最后时刻,小碗那奋不顾身、以脆弱之躯为她挡箭的举动,定然在她心中留下了永不磨灭的烙印,混合着未能保护父母与挚友的滔天愧疚与悔恨。
“所以……她们是为彼此而成煞。”
织渊眼中闪过一丝明悟,“阿卓的怨,在于无力保护所爱(父母与小碗);小碗的怨,在于对这世道的绝望以及对阿卓的依恋。若能唤醒其中一方的意识,凭借她们生死相随的羁绊,另一方或许也能被带动……”
一个冒险大胆的计划在他心中逐渐成型。
织渊立刻下令,寻来西陶城中最好的数位画师。
他并未告知画师们真相,只以军机要务为由,让他们根据自己详细的口述,绘制一系列画卷。
他描述得极其细致:
第一幅,阴暗巷角,飒爽少女向蜷缩在地、遍体鳞伤的杂技女童递出一张麦饼,女童眼中带着警惕与渴望。
第二幅,废弃窝棚,阿卓正笨拙地替小碗处理伤口,小碗眼中含泪,却带着依赖。
第三幅,月光下,阿卓比划着教小碗简单的防身招式,小碗认真模仿。
第四幅,破屋中,阿卓手刀击晕醉汉,小碗颤抖却坚定地打开脚镣。
第五幅,街道分别,阿卓决然推走小碗,塞给她银钱,小碗回头,眼神复杂难言。
第六幅,别院内,小碗高举陶罐,砸向欲侵犯阿卓的权贵后脑,眼神凶狠如护崽的母兽。
第七幅,断崖边,箭雨袭来,小碗猛地扑到阿卓身前,利箭贯穿两人单薄的身体,她们紧紧相拥,坠向深渊……
画师们虽不明所以,但被这悲壮的故事感染,倾注心血,画作栩栩如生,尤其是两个少女的眼神、动作、以及她们之间那种超越生死的情谊,被刻画得淋漓尽致。
织渊看着这几幅画,仿佛又重新经历了一遍那段过往。
最后一幅,他让画师们构造一幅温暖温馨的画面。
阿卓母亲在灶台炒菜,阿卓父亲正在院子里编竹筐,阿卓在院子的桃树上摘桃子,而小碗拿着竹篓子在下面接桃子。
袅袅炊烟下,阿卓母亲望着院中,阿卓父亲眼睛也在看着她们。四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开心,满足的笑容。
等画干了后,织渊看着最后这幅画出了神。
或许她们最后的心愿,就是择一处安静之所,能够安稳度日吧。
织渊选出数十名胆大心细、身手敏捷的修士与武者,每人持一幅画,按顺序列阵。
他亲自压阵,再次率众逼近土堡。
双魂尸煞感应到生人气息,立刻发出重叠的嘶嚎,带着滔天煞气扑来!
它动作迅捷,招式狠辣,阿卓的战斗本能与小碗的绝望怨恨完美融合,瞬间又将两名冲在前面的武者撕碎!
“散开!展画!”织渊厉声喝道,同时祭出罗盘,金光大盛,竹伞也打开,速度转得极快,这才勉强牵制住尸煞的主要攻击方向。
持第一幅画的修士立刻将画卷展开,高高举起!
那画中,阿卓递饼的瞬间,温暖与救助之意扑面而来。
狂暴的尸煞动作猛地一滞,那属于小碗的意识似乎被触动,攻击中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迟疑。
“第二幅!”织渊见状,心下微微松了口气,赶紧抓住时机。
第二幅画展开,窝棚中相互依偎、处理伤口的场景呈现。
尸煞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眼中的幽绿火焰剧烈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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