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府地牢，烛火幽暗。
周玄冕双手被玄铁链锁住，吊在潮湿的石壁上。织渊则被捆在一旁的刑架上，白衣染血，眉间朱砂痣黯淡无光。
脚步声由远及近，黑袍拂过石阶，白玉面具在火光下泛着冷光。
“久别重逢…不知你们有没有什么想要问的？我可以尽量满足你们。”谛听的声音低沉而平静，仿佛只是在问候一位故人。
周玄冕抬头，眼中没有恐惧，只有冰冷的审视：“国师……不，朕该称呼你什么？修文太子？皇伯父？还是……乱臣贼子？”
谛听低笑一声，抬手摘下面具——
那张脸，没有烧伤，没有狰狞的疤痕，只有岁月留下的细纹和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织渊猛地睁大眼：“师……师父？您的脸……”
师父的脸居然没有烧伤？！明明小时候他曾调皮取下过师父的面具，那张被火烧伤的脸，坑坑洼洼，甚是吓人。
如今面部居然毫无烧伤的痕迹！
“很惊讶？”谛听走到织渊面前，指尖轻抚他眉心的朱砂痣，“当年为师的脸被烧毁时，我曾经确实不想苟活于世。多亏了你师伯，寻来了海凉子……我才能恢复如初！他修好的不仅是为师的脸，还有压积在心底的恨意！”
海凉子？！那个亦正亦邪的诡医！
他转身看向周玄冕，目光复杂：“你叫我一声皇伯父，我也当得起！毕竟我并没有对不起你父皇，只有他对不起我。我让他坐在那个位置够久了，要付出点代价也是应当的。”
周玄冕冷笑：“哼！父皇是名正言顺由皇祖父亲自赐封为太子，告知天下登基为帝的。你诈死脱身，又潜伏几十年，就为了今日？”
“不。”谛听负手而立，“是为了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他缓缓踱步，声音在地牢中回荡：
“景阳帝忌惮我，是因为我比他更适合当皇帝；周末宏陷害我，是因为他怕我夺走江山！有我在，他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至于你——”他盯着周玄冕，“我的好侄儿，你以为你坐上的龙椅，是谁默许的？”
周玄冕瞳孔骤缩：“你什么意思？”
谛听叹了口气，“你们都以为我是在报仇，要报复景阳帝和周末宏。可我要夺回江山，简直轻而易举！隶属皇家的炼狱军，只忠于我。北祭和西宁边关烽和军、红焰军只认我…若是我想翻了父皇的皇位，他和周末宏早早就归西了。又怎会有后面那出大戏呢……最看好最满意的太子，居然下毒，巴不得他早死……呵呵呵呵……”
周玄冕和织渊脸色凝重，心中有了不好的猜想，却又不敢问出口。
周玄冕满脸写着不信的神情，他不相信父皇是这样狠毒，阴险，毫无人性的人。
谛听好似看出了他的不信，饶有兴味的看着他。
语气缓缓，却字字如针，扎在周玄冕心口上。
“当年，父皇赐我毒酒，是因为我威望太高，显得他毫无作为。还有一点，他自认为自己正直壮年，培养下一个继承人也是绰绰有余。所以对我痛下杀手，这个我认了……但是周末宏五岁就敢诬陷自己的亲皇兄，能是什么好人？他买通了父皇身边的人，一直给他下的是慢性毒药，足足六年！我发现时，他早已毒入五脏……”
说到这，他看向两人，眼中并没有喜怒，像是很平静的在讲无关痛痒的事情。
“这世间的因果报应，就是这般意想不到。我没有出手，只是袖手旁观，看着他们的你来我往。”
周玄冕神情复杂，眼神有些闪躲，而织渊不知在想什么。
谛听眼神好似飘到很远很远，一时间，寂静无声。
烛火噼啪作响，慢慢映出谛听眼中翻涌的野心。
“如今的北祭皇是白煦，西宁王是我亲手推上去的人……”他轻声道，“如今三国联军已围困南祁，天下归一，指日可待。”
周玄冕死死盯着他：“那你为何不杀朕？”
“杀你？”谛听忽然笑了，“你是她的儿子，我为何要杀你？杀不杀你，已经不重要了，影响不了大局。”
他俯身，指尖抬起周玄冕的下巴：“我没有你们想象中那般疯狂，也没有你们想的那般杀心重！不然你们几个……还有命活着到京城来？只是陪你们玩玩，磨练一下你们的心性。”
沉默许久的织渊突然开口：“师父……那弟子呢？”
他的声音发抖：“弟子在您眼里……究竟是什么？”
谛听沉默片刻，淡淡道：“你是个好国师，未来也会是。”
说罢，他转身离去，黑袍扫过石阶，背影决绝如当年离开东宫时一般。
地牢重归寂静，只剩滴水声。
周玄冕忽然低笑，然后抬眼看着织渊，想从他神情中看出点什么：“织渊，你相信吗？你相信他说的话吗？”
织渊苦笑着摇摇头，道：“现在讲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我们也无法去取证，恐怕只有…秋瑾知道了。”
“我们……都只是他棋盘上的卒子。”
周玄冕眼神亮了亮，随即又自嘲道：“如今我们已是阶下囚！谛听从沧澜城回来，秋瑾恐怕也是自身难保。”
织渊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现在还有什么事是不能说的？”
周玄冕看他这般，主动问起。
“玄冕…秋瑾被师…被谛听用锁魂术困于梦境中了。现如今，生死难料！”织渊语气满含担忧，“北堂仲邯也是七日前从北祭传出消息来，如今也是音讯全无……”
“你的意思是？”周玄冕不由地转向他，锁链“跨啦”作响。
“我猜测他没有救出太后，还……被白煦师伯困在北祭。”说到这，他眉头紧皱，语气担忧的看着他。“之前我给你算过一卦，你还记得吗？此次进宫，你生机全无…九死一生的命格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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