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晋城的春日总是来得格外早,才二月初,护城河边的柳枝就已抽出嫩绿的新芽,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杨凌南站在柳府后院的围墙外,手里捏着一支刚摘下的柳条,抬头望着那扇熟悉的雕花木窗。
“三哥,你又来了。”窗子忽然打开,柳绵虞探出半个身子,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素色丝带松松挽着,几缕发丝垂在耳边,衬得她肤若凝脂。
她嘴角噙着笑,眼中却带着几分促狭,“这次又是什么借口?就为了给我送柳枝么?”
杨凌南咧嘴一笑,将柳条举高了些:“这可不是普通的柳枝,是我特意从城东老柳树上折的,据说折了这树的枝条送给心上人,能保姻缘美满。”
“胡说八道。你也信…”柳绵虞轻啐一口,脸颊却微微泛红,“城东哪有什么老柳树,你莫不是又编故事哄我。”
“被你识破了。”杨凌南丝毫不觉尴尬,反而笑得更加灿烂,“其实是我路过城南,看到这柳枝长得格外好,想着你定会喜欢,就折了一支来。”
柳绵虞摇摇头,眼中却满是笑意:“你呀,整日里不是帮这个就是助那个,连根柳枝都要从城南带到城北来。快进来吧,我新得了些龙井,正好与你尝尝。”
杨凌南熟门熟路地绕到侧门,守门的老仆见是他,连通报都省了,直接开门放人进去。
这是杨凌南与柳绵虞之间不成文的规矩——只要他来,无需通报,直接可入。
柳府后院的小亭子里,柳绵虞已经备好了茶具。杨凌南刚坐下,就迫不及待地从怀中掏出一卷竹简:“绵虞,你看这个!”
“这是什么?”柳绵虞接过竹简,展开一看,是一首新诗。
“昨日我去城西贫民区,见几个孩子在泥地上写字,用的是树枝,写的却是你的诗。”杨凌南眼睛亮晶晶的,“我就想着,若是给他们备些纸笔该多好。正巧遇到李记纸坊的东家,他听说是为了你的学堂,当即答应每月捐赠五十刀纸。”
柳绵虞的手指轻轻抚过竹简上的字迹,那是孩子们稚嫩却认真的笔迹,抄写的是她去年写的那首《春日偶成》。
她的眼眶微微发热:“三哥,你总是这样...我不过是随口提过想给孩子们备些纸笔...”
“你随口一提,我便记在心里。”杨凌南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你我之间,何须说这些有的没的。”
果然,真心相待的人,总是那么的触人心弦。
两人相视一笑,阳光透过亭子的雕花栏杆,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这样的午后,他们已经度过了无数个,每一次都如初见般令人心动。
转眼到了炎炎夏日,杨凌南又从城外的晗波湖中折来了新鲜的莲蓬和含苞待放的莲花。
柳绵虞心中欢喜,忙让人打了清水来,兴致勃勃的插进花瓶里。剩余一些绽放的花苞朵,折断枝干,放在大大的鱼缸里。
她看着缸中小鱼新奇的花朵,游得甚欢,莞尔一笑。
这一幕,直接印在了杨凌南的心上。
佳人赏花,他赏佳人,画面美得如同一幅情人戏荷图。
“对了,”柳绵虞忽然想起什么,“听说你昨日又在城东救了个落水的姑娘?”
杨凌南摆摆手:“不过举手之劳。那姑娘在河边洗衣,不慎滑落,我正好路过。”
“杨家三郎的英雄事迹,现在全城都知道了。”柳绵虞抿嘴一笑,“那姑娘可还好?”
“受了些惊吓,我已请大夫看过,无大碍。”杨凌南说着,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掏出一块绣帕,“这是那姑娘落下的,我正打算托人还回去。”
柳绵虞接过绣帕,上面绣着几朵精致的梅花,针脚细密,显见绣工不凡。“好手艺。”
她赞叹道,将绣帕还给杨凌南,“你亲自去还吧,显得郑重些。”
杨凌南点点头,将绣帕重新收好。两人又聊了些城中趣事,直到夕阳西斜,杨凌南才依依不舍地告辞。
离开柳府,杨凌南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转向城东。他想着早些将绣帕还给那位叫苏婉清的姑娘,免得她着急。
苏家住在城东一处简陋的院子里,杨凌南敲门时,开门的正是苏婉清本人。
“杨公子!”苏婉清见到他,眼中闪过惊喜,随即低下头,脸颊微红,“您怎么来了?”
“来还你的绣帕。”杨凌南将绣帕递给她,“昨日你落下的。”
苏婉清接过绣帕,手指微微发抖:“多谢公子记挂。请进来喝杯茶吧,家父一直想当面感谢您的救命之恩。”
杨凌南本想推辞,但见苏家确实贫寒,又想到苏父可能有困难需要帮助,便点头应允。
这一坐就是半个时辰,苏父确实有些债务问题,杨凌南答应帮忙周旋。离开时,天色已晚,他匆匆赶回家中,却不知这一去,已在城中埋下了误会的种子。
第二日,城中已传开了杨凌南和一个姑娘不清不楚,并且上她家中待了许久。
杨大人听到传言时,直道“一派胡言!不过是些捕风捉影的事罢了。”
但他还是让人去叫杨三郎来书房,下人很快便回来禀告。
“三少爷自昨日归来后,便一直昏睡不醒,身上还有些发热。夫人说,三少爷一直是个热心肠,这种没影的事传个几句就停了。柳家小姐是个极其聪慧通透之人,不会在意的。”
杨大人听完下人的话,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三郎一片赤子之心,不知道是好是坏!
却不知传言越来越离谱,不仅没停,反而愈演愈烈。
“听说了吗?杨家三郎为了个乡下姑娘,要退掉与柳小姐的婚约呢!”
“可不是,我亲眼看见他连着三天往那姑娘家跑,还带着礼物呢!”
“柳小姐多好的人啊,创办学堂,施粥济贫,怎么就...”
“这是想要齐人之福啊…真看不出来杨三郎是这样的人。”
“你是说…他要先纳妾?!”
“不能吧?杨三郎一直洁身自好,通房都没呢。”
流言如野火般蔓延,等传到柳绵虞耳中时,已经变成了杨凌南与苏婉清私定终身,不日就要上门退婚。
柳府内,柳绵虞的贴身丫鬟小翠急得直跺脚:“小姐,您怎么还坐得住?那杨三郎也太不像话了,明明与您有婚约在身,却还这般行径...”
“小翠,”柳绵虞手中毛笔未停,正画着小鱼戏荷图,“传言未必是真。三郎的为人,我清楚。”
话虽如此,当她放下毛笔时,宣纸上却多了一滴墨渍,晕染开去;本栩栩如生的小鱼,漂浮在水面的荷花,因这滴墨渍毁于一旦。如同她心中那抹难以言说的不安,也被撕了个口子,在无限放大。
三哥怎么还不来?只要他解释,她便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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