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少林先前有入梦过一回，点点头询问一些该注意的事项。
“梦境只会出现在比较重要的事发地，你们切记不可情绪太过激烈。”
崔少林和祝知镜连忙点头，表示已知晓。
三人又确定了几个时间节点后，崔少林和祝知镜便离开了梧桐巷。
子时的梆子声刚过，梧桐巷的宅院内一片死寂。往生阵中的三盏长明灯排成三角，烛火纹丝不动，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凝固。
秋瑾盘坐在阵眼位置，素白的衣裙在烛光下泛着淡淡的青色。
崔少林和祝知镜分坐两侧，手腕上的红绳铃铛在无声中微微颤动。
门外是梁铺头和崔少林的两个护卫把守着。
“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不可出声，不可干预。”秋瑾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们只是过往的看客。”
崔少林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他腰间的玉佩突然变得冰凉刺骨，那是崔家祖传的辟邪玉，此刻竟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不祥之物。
秋瑾纤细的手指捏起那支银簪，在烛火上轻轻一掠。簪尖突然渗出一滴暗红色的液体，落入灯芯。
“闭眼。”她轻声道。
崔少林合上双眼，立刻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再睁开时，眼前的景象让他胃部一阵痉挛——
残阳如血，将庆河沿岸的枯树染成暗红色。
十名衣衫凌乱的绣娘被粗绳捆绑着，踉跄地走在泥泞的土路上。她们身后，几十个皮包骨的流民手持木棍、石块，眼睛里闪烁着野兽般的凶光。
“这是...红尧绣坊的绣娘们？”祝知镜的声音在崔少林耳边响起，却像是隔了一层水幕。
崔少林这才发现，他和祝知镜如同幽灵般漂浮在场景上方，能够移动，却无法触碰任何事物。
秋瑾不知去向，只有腕上的红绳提醒着他们与现实的联系。
绣娘们被驱赶进一座破败的庙宇。
残破的佛像斜倒在墙角，佛首不知所踪，只剩下半截慈悲的身躯。流民们用撕碎的布条堵住绣娘们的嘴，将她们捆在庙柱上。
唯娘挣扎得最厉害，一个瘦高个子的男人——显然是这群人的头领——狠狠扇了她一耳光，血立刻从她嘴角溢出。
她们原本途经庆河，这是回三里河镇的必经之路。不曾想遇到这等事情，显然灾情比想象中的更加糟糕。
原本宽阔的河流，如今成了一条刚没过小腿肚的小河。
唯娘和梅娘是同村，原本带着其他绣娘，也是存着另外一份心思的。
如今，还不知道清白能否保住！绣娘们还没意识，今日将步入可怕的地狱。
“才四个月的灾荒...”祝知镜喃喃道，眼中满是惊骇，“这些人就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若是再过些时日…唉…”
那年的灾荒，祝知镜也经历过。那时候树皮树叶，野草野菜，只要毒不死的，不管好不好吃，大家都抢着吃。
崔少林看到庙角堆着几块可疑的碎布，上面沾着暗褐色的污渍。
不远处的地面上，散落着几根细小的骨头——那绝不是动物的骨头。
夜幕降临，流民们生起篝火。
他们扛回一个奄奄一息的老人，甚至没有给他一个痛快，就直接扔进了沸腾的铁锅中。
老人微弱的呻吟很快被咕嘟咕嘟的水声淹没。
他们...他们在...祝知镜捂住嘴，脸色惨白如纸。
崔少林的脸上也没好看的多少，人间地狱，不过如此！
绣娘们瞪大了眼睛，泪水无声地滑落。
柳青和杜若剧烈地摇头，像是要把眼前的恐怖景象甩出脑海；白芷直接昏了过去；唯娘则死死盯着那口铁锅，眼神逐渐变得空洞。
崔少林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作为太守，他见过无数惨案，但从未像现在这样，眼睁睁看着罪恶发生却无能为力。这种无力感比任何画面都更令他痛苦。
人性的丑恶，越是在恶劣的环境下，越能颠覆对恶的认知。
深夜，当大部分流民昏睡后，唯娘突然用肩膀碰了碰身边的柳青。
她扭动身体，示意柳青看她手腕——不知何时，她已经磨松了绳索。
柳青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但随即又黯淡下来。即使解开绳索，十个弱女子如何敌得过几十个疯狂的男人？
唯娘的眼神变得决绝。
她突然发出一声轻哼，成功吸引了守夜流民的注意。当那个男人走近时，唯娘仰起脸，露出一个凄楚又带着诱惑的笑容。
她扭动身体，让本就凌乱的衣襟滑落得更多...
“嘶...”祝知镜倒吸一口冷气。
崔少林也已经猜到了唯娘的打算。
在极端环境下，为了生存，人会做出最本能的选择。
果然，那流民也没经住诱惑，解开了唯娘的绳索，拖着她向庙后走去。
黑暗中传来衣帛撕裂的声音，然后是唯娘刻意压抑的呻吟。
其他绣娘瞪大了眼睛，表情各异。
柳青和杜若面露鄙夷；白芷还在昏迷；另外几个绣娘则交换着复杂的眼神。
半个时辰后，唯娘回来了。她衣衫不整，走路一瘸一拐，但嘴角却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流民头领搂着她的腰，粗糙的大手在她身上肆意游走。其他流民见状，纷纷露出贪婪的目光。
这时，唯娘凑在流民头领耳边低语了几句。那人便目光投向绣娘所在地，眼中充满了玩味和贪婪。
“她说了什么？”祝知镜凑近，试图听清唯娘对头领的耳语。
崔少林却听得一清二楚——唯娘在指出绣娘中最漂亮的白芷！
他无声地闭上了眼睛，心里有两个声音，一个想逃避，一个想寻找真相。
“人性邪恶！人性邪恶！”祝知镜怒骂出声，差点忘记自己只是个旁观者。
头领大笑着走向昏迷的白芷，像拎小鸡一样把她提了起来。
白芷惊醒，看到近在咫尺的狰狞面孔，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她的挣扎激起了头领的凶性，一巴掌将她扇得半晕，扛在肩上就往庙后走。
这一举动如同打开了闸门。
其他流民再也按捺不住，扑向剩余的八名绣娘。
柳青和杜若拼命挣扎，咬伤了几个流民的手，换来的是更加粗暴的殴打。
唯娘原本还在冷眼旁观着，最终也没能幸免，被五六个流民同时拖向不同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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