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那喧嚣与危机并存的坊市,韩小丫并未选择驾驭新得的“青风隼”。此物虽好,但刚刚拍下,灵力波动未曾熟悉,且过于惹眼,在这魔道势力逐渐渗透的边境地带,无异于黑夜中的明灯。她依旧带着萧翠儿,凭借轻身术与对地形的熟悉,穿行于荒山野岭之间,朝着翠微山洞府的方向潜行。
萧翠儿默默跟在身后,小姑娘经过爷爷逝去的悲痛,似乎一夜之间成熟了许多。她不再轻易哭泣,眼神里多了几分坚韧与沉静。
数日后,两人已深入一片人迹罕至的原始山林。古木参天,藤蔓缠绕,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与腐叶气息。韩小丫寻了一处背靠崖壁、前有密林遮挡的隐蔽所在,决定暂歇片刻,也让萧翠儿喘口气。
生起一小堆篝火,火焰跳跃,驱散着林间的阴冷湿气。萧翠儿安静地坐在火堆旁,双手抱着膝盖,目光有些游离,不知在想些什么。
沉默良久,她忽然抬起头,看向正在闭目调息的韩小丫,声音轻轻地道:“前辈……师姐……”
韩小丫睁开眼,看向她。
萧翠儿咬了咬下唇,仿佛下定了决心,从贴身的衣物内袋中,取出一枚颜色泛黄、边缘有些磨损的皮质卷轴。这卷轴看起来年代颇为久远,上面用某种特殊的墨汁绘制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与几幅人体灵气运行图。
“前辈救命之恩,安葬爷爷之情,翠儿无以为报。”萧翠儿将卷轴双手奉上,神色郑重,“这是我家一套敛息口诀,并非什么惊天动地的功法,也无名号,但于隐匿行藏、收敛气息一道颇有奇效。爷爷曾说,此术练至精深,可近乎化入草木山石,寻常修士难以察觉。如今世道险恶,前辈又要庇护翠儿,此术或能对师姐有些许助益。”
韩小丫微微一怔,看着萧翠儿清澈而认真的眼眸,心中掠过一丝暖意。她并未推辞,接过那皮质卷轴。入手微凉,皮质柔韧,显然经过特殊处理,才能保存至今。神识沉入,细细浏览起来。
开篇并无华丽辞藻,直指敛息本质,乃是控制自身灵力波动、收敛生命精气、乃至调节呼吸心跳与周围环境共鸣的法门。其思路之精妙,角度之刁钻,远胜她以往接触过的任何敛息术。其中涉及到的几个关键节点,以及对灵力“收”与“放”的极致掌控要求,让她眼前一亮。韩小丫记得原着中萧家祖孙是有此口诀的,韩立曾靠此口诀躲过数次危机。
“此术……确实精妙。”韩小丫由衷赞道,将卷轴递还给萧翠儿,“你有此心,我便领了。不过,此乃你家传之术,你自行保管好。你将口诀与行功路线告知于我即可。”
萧翠儿却摇了摇头,坚持道:“师姐,此术修炼需配合这卷轴上的观想图,方能体会其中‘神韵’,单靠口述,难以尽得其妙。”
见她态度坚决,韩小丫也不再矫情,点了点头:“既如此,我便研习一番。你且为我护法,若有异动,立刻示警。”
“是,师姐。”萧翠儿立刻应道,起身走到不远处一块巨石上,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韩小丫重新将心神沉入卷轴之中。她先是将数千字的口诀与那几幅看似简单、实则蕴含深意的人体行气图牢牢记住。随后,便尝试按照口诀所述,调动体内灵力。
初时并无异样,但随着她按照特定路线,极其精细地约束丹田内那暗金色的筑基期灵力时,一股滞涩之感油然而生。龙吟灵力本质刚猛暴烈,桀骜难驯,如今要让它变得如溪流般涓涓无声,如薄雾般若有若无,其中的难度远超想象。
她小心翼翼,如同在悬崖边走钢丝,神识高度集中,引导着一丝灵力沿着一条从未尝试过的细微经脉流转,试图将其波动压制到最低。每一次细微的调整,都伴随着灵力本身的轻微反弹,如同按压下一根充满韧性的弹簧,稍有不慎便会失控。
时间一点点过去,韩小丫额角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她发现,这套无名敛息术对灵力的控制力要求极高,尤其是在“收”的瞬间,需要对自身力量拥有绝对的掌控。这对习惯了龙吟灵力霸道特性的她而言,是一个全新的挑战。
但她心性坚韧,越是困难,越是激发了她的好胜之心。她反复尝试,不断调整着灵力的输出强度与频率,仔细体会着那口诀中描述的“似有还无”、“与境同息”的微妙状态。
就在她渐入佳境,感觉周身散发出的灵力波动似乎真的减弱了一丝,呼吸也变得愈发绵长细微,几乎要与周围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融为一体时——
“咻——轰!”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伴随着剧烈的爆炸声,猛地从山林另一侧传来!距离她们藏身之处,不足三里!
韩小丫猛地从修炼状态中惊醒,眼中精光一闪而逝,周身那刚刚收敛下去的气息不受控制地波动了一下。她瞬间收好卷轴,身形一闪,已来到萧翠儿身边。
“师姐。”萧翠儿脸色发白,指向爆炸声传来的方向。
无需她指引,韩小丫的神识已然如同水银泻地般蔓延过去。只见约莫三里外的一处林间空地上,灵光爆闪,法力碰撞的轰鸣声不绝于耳。
五名身着统一黑色服饰、袍袖上绣着狰狞鬼头图案的修士,头戴黑巾包着面部,正结成阵势,围攻着三名衣着各异、看起来像是散修的男女。那黑色服饰,韩小丫认得,正是鬼灵门弟子的标志!
被围攻的三人,两男一女,修为均在炼气期十层到十二层之间,此刻已是险象环生,护身灵光黯淡,身上多处挂彩。而围攻他们的五名鬼灵门修士,为首之人赫然是筑基中期修为,其余四人也是筑基初期,配合默契,出手狠辣,道道法术与法器光芒都带着阴森鬼气,显然欲要将那三人置于死地。
“是鬼灵门的人在追杀散修!”萧翠儿声音带着颤抖,下意识地靠近了韩小丫。黄枫谷撤离时被当作诱饵的惨痛经历,让她对鬼灵门有着刻骨的恐惧。
韩小丫眉头紧锁,心中警铃大作。她不想惹麻烦,更不愿与鬼灵门的人正面冲突。尤其是在这荒郊野外,对方人多势众,且有筑基修士坐镇。
“收敛气息,我们走!”韩小丫当机立断,拉起萧翠儿,就要借着密林的掩护,向相反方向悄然后撤。
然而,就在她们身形微动,尚未完全离开藏身之处时,那名鬼灵门的筑基中期修士,似乎心有所感,猛地转过头,冰冷的目光如同两道利箭,穿透层层林木的阻碍,精准地扫向了她们所在的方位!
他显然发现了她们试图遁走的举动,更察觉到了韩小丫身上那不同于炼气修士的、虽然极力收敛却依旧残留着一丝筑基波动的灵力,以及萧翠儿那属于黄枫谷功法的气息。
“嗯?还有两只躲藏的老鼠?”阴鸷男子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行踪鬼祟,非我同道,拿下!”
他并未亲自出手,只是随意一挥手。身旁两名鬼灵门弟子立刻领命,身形如鬼魅般射出,绕过主战场,直扑韩小丫与萧翠儿而来!人还未至,两股带着腥臭味的黑色锁链状法器已破空袭来,锁链顶端如同毒蛇张口,发出凄厉的鬼啸之音,显然是要生擒活捉。
“找死!”韩小丫眼中寒光一闪。她本不欲生事,但对方既然欺上门来,她也绝非任人宰割之辈!
她将萧翠儿猛地向后一推,低喝道:“躲好!”同时,体内暗金色的庚金灵力轰然爆发,不再刻意掩饰。一道凝练无比、快如闪电的金光自她袖中激射而出——正是上品法器,裂金梭!
“嗤啦!”
裂金梭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撞上那两条黑色锁链。金光与黑气碰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那黑色锁链显然品阶不及裂金梭,接触的瞬间便被其上无坚不摧的锋锐之气撕裂、绞碎!
两名鬼灵门弟子闷哼一声,法器受损,心神牵连之下,身形不由得一滞,脸上露出惊骇之色。他们没想到这个看似普通的女子,竟有如此犀利的法器,且一身灵力浑厚刚猛,远超寻常筑基初期!
“筑基修士?还有点本事。”那阴鸷男子见状,非但没有恼怒,眼中反而闪过一丝感兴趣的神色,“看来不是普通的散修。一起上,拿下她!要活的!”
他一声令下,原本围攻那三名散修的四名筑基初期弟子中,立刻又分出一人,与之前两人合围韩小丫。而他自己,则依旧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操控着一面鬼气森森的幡旗,压制着那三名已是强弩之末的散修,显然认为三名手下足以对付韩小丫。
三名鬼灵门筑基初期弟子,呈品字形将韩小丫围在中间。一人祭出一柄白骨飞剑,剑光惨白,带着蚀骨阴风;一人双手挥动,打出无数缠绕着怨魂的黑色丝线,从四面八方缠向韩小丫;最后一人则口念咒文,地面涌出泥沼般的黑气,试图限制她的行动。
三人配合默契,攻势狠毒,显然惯于合击之术。
韩小丫面色冷峻,心知不能久战。她神识操控裂金梭化作一道金色游龙,与那白骨飞剑缠斗在一起,发出密集的金铁交鸣之声,稳稳占据上风。同时,她双手掐诀,周身暗金色灵光闪耀,形成一层凝实的护体罡气,那些怨魂丝线撞在罡气之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却难以寸进。对于脚下的泥沼黑气,她身形晃动,步法玄妙,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最粘稠的区域。
她虽是以一敌三,却显得游刃有余。裂金梭的锋锐与她自身刚猛的庚金灵力,对鬼道功法有着一定的克制作用。
然而,那名阴鸷的筑基修士始终未曾全力出手,只是冷眼旁观,仿佛在评估着她的实力。这让韩小丫心中压力倍增。
她一边应对着三人的围攻,一边用眼角余光扫向萧翠儿藏身的方向,见那小姑娘紧紧趴在一块巨石后,气息收敛得极好,并未被发现,心下稍安。
必须速战速决,然后带着翠儿立刻远遁!
心念一定,韩小丫眼中厉色一闪,体内灵力疯狂涌入裂金梭。梭身金光大盛,发出一声尖锐的嗡鸣,速度陡然再增三分,如同瞬移般绕过了白骨飞剑的拦截,直取操控怨魂丝线的那名弟子咽喉!
这一下变起仓促,那名弟子根本来不及反应,眼中只看到一点金芒在瞳孔中急速放大,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而下!
“哼!放肆!”
就在此时,那阴鸷男子终于动了。他显然没料到韩小丫在三人围攻下还敢如此悍然反击,并且手段如此凌厉。他屈指一弹,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黑色指芒后发先至,精准地点在裂金梭的侧面。
“叮!”
一声脆响!裂金梭被这股巨力打得偏向一旁,擦着那名弟子的脖颈飞过,带起一溜血花,虽未致命,却也将其吓得魂飞魄散。
阴鸷男子身形一晃,已如鬼魅般欺近韩小丫身前十丈,筑基期的灵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如同山岳般沉重,试图压制她的行动。他手中那面鬼幡猎猎作响,幡面上浮现出无数痛苦扭曲的鬼脸,发出扰人心神的凄厉嚎叫。
“果然有些门道,难怪敢反抗。”阴鸷男子盯着韩小丫,眼神如同在看猎物,“不过,到此为止了!缚!”
他手中鬼幡一挥,数条粗大的、由精纯鬼气凝聚而成的黑色锁链如同巨蟒出洞,从不同方向缠向韩小丫,速度比之前那两名弟子的法器快了何止一倍!锁链未至,那股阴冷、禁锢的气息已然笼罩四周,让韩小丫周身的灵力运转都出现了一丝滞涩。
韩小丫心头一沉,知道不能再有任何保留。她猛一咬牙,就欲不顾后果,强行催动那枚得自翠微山洞府的符宝——那黑色小锤符宝是她最大的底牌,一旦动用,或许能重创甚至击杀此人,但之后她自身也必然灵力大损,且符宝很可能就此报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再生!
那三名原本被鬼灵门修士围攻、看似岌岌可危的散修,其中那名一直沉默寡言、手持一柄朴实无华长剑的中年男子,眼中骤然爆发出惊人的神采!他身上的气息在这一刻陡然暴涨,虽然依旧停留在练气期,但那剑意之纯粹凝练,竟让周遭的鬼气都为之一清!
“动手!”
中年男子低喝一声,手中长剑如同惊鸿般刺出,剑光并不绚烂,却带着一股一往无前、斩破虚空的决绝之意,直刺阴鸷男子后心!这一剑,无论是时机、角度还是威力,都绝非普通练气散修所能拥有!
与此同时,另外那一男一女两名散修,也同时爆发,各自祭出压箱底的手段,攻向负责压制他们的那名鬼灵门弟子,竟是瞬间扭转了局部的战况!
“什么?!”阴鸷男子脸色剧变,他万万没想到这三个看似随手可灭的“散修”,竟在此刻爆发出如此威胁!尤其是身后那一剑,凌厉异常,让他感受到了致命的危机!
他不得不放弃对韩小丫的全力擒拿,鬼幡回卷,幡面暴涨,试图挡住身后那惊世一剑。
“轰!!”
剑光与鬼幡狠狠碰撞,爆发出剧烈的能量波动。阴鸷男子身形一晃,竟被震退半步,脸上闪过一丝潮红。而那名出剑的中年男子,则借着反震之力倒飞而出,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显然也受了反噬,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围攻韩小丫的三名鬼灵门弟子也是一愣,攻势不由得一缓。
韩小丫虽不知那三名“散修”为何突然爆发,但这无疑是脱身的绝佳机会!她毫不犹豫,裂金梭回转护身,身形如电,直扑萧翠儿藏身之处,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走!”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那阴鸷男子的反应与狠辣。
“想走?都给本座留下!”
阴鸷男子怒极,他舍弃了那三名突然爆发的“散修”(显然那三人更有价值或更棘手),鬼幡再次挥动,这一次,并非针对韩小丫,而是猛地砸向地面!
“幽冥鬼域,起!”
轰隆隆!
以他为中心,浓郁如墨的鬼气瞬间扩散开来,笼罩了方圆近百丈的范围!地面化作漆黑泥沼,无数苍白鬼手从中伸出,抓向范围内所有人的脚踝!空气中充斥着刺骨的阴寒与扰魂魔音,视线与神识都受到极大干扰。
韩小丫只觉身形一沉,速度骤降,脚下传来巨大的拉扯之力。萧翠儿更是惊呼一声,差点被鬼手拖入泥沼。
她奋力催动灵力,震碎抓住脚踝的鬼手,但四周鬼气森森,魔音灌耳,一时间竟难以辨明方向,突围受阻。
而那阴鸷男子,已然在鬼域中锁定了他二人,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狞笑,一步步逼近。另外三名鬼灵门弟子也重整旗鼓,在鬼域的加持下,再次围拢上来。
那三名爆发的“散修”似乎也想趁机突围,却被鬼域边缘更强的禁制与另外那名鬼灵门弟子死死缠住,自身难保。
裂金梭虽利,但在对方筑基修士主持的阵法鬼域之中,威力大打折扣。韩小丫左冲右突,庚金灵力虽能克制部分鬼气,却难以彻底破开这幽冥鬼域。更要分心护住修为低微的萧翠儿,顿时显得捉襟见肘。
激斗中,一道悄无声息的鬼影突袭至萧翠儿身后,韩小丫救援不及,只能以身硬抗,肩头被一道阴毒掌风扫中,虽未伤及筋骨,却有一股冰寒邪气侵入经脉,让她灵力运转微微一滞。
就这刹那的破绽,数道特制的、闪烁着符文的黑色绳索如同毒蛇般缠了上来,瞬间将她与萧翠儿捆了个结结实实。那绳索一及身,便自动收紧,符文亮起,不仅禁锢了肉身,更有一股力量直透丹田,封锁灵力!
韩小丫心中一片冰凉,奋力挣扎,但那绳索显然是专门对付筑基修士的法器,坚韧异常,越是挣扎,束缚越紧,灵力被封,连裂金梭都失去了感应。
萧翠儿更是吓得小脸煞白,被捆得动弹不得。
“哼,倒是费了本座一番手脚。”阴鸷男子走到近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被缚的二人,目光尤其在韩小丫身上停留,“筑基初期,功法刚猛,法器不凡……还有这个小丫头,黄枫谷的余孽吧?说,你们是什么人?与那三个家伙是否一伙?”说着,伸手拿走了韩小丫的储物袋。
他指向依旧在鬼域边缘苦战的那三名“散修”。
韩小丫紧闭双唇,眼神冰冷,一言不发。她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是徒劳。
见她不答,阴鸷男子也不在意,冷笑道:“带回分坛,有的是手段让你们开口。”他挥手示意手下,“看好她们!等拿下那三个硬点子,一并回去请功!”
两名鬼灵门弟子上前,粗暴地将韩小丫和萧翠儿提起。
韩小丫心中念头急转,思索着脱身之策,但灵力被封,底牌难动,眼下似乎已陷入绝境。她看了一眼身旁因恐惧而微微发抖的萧翠儿,心中不由升起一丝悔意与无力感。难道刚刚筑基,便要折损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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