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下学期的日子,像一潭被风吹动的死水,表面按着课程的节奏波澜不惊地流淌,水下却藏着我们各自心照不宣的暗流。我依旧是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课堂、考试、放学,一切机械地进行着,仿佛上个寒假那场席卷一切的腥风血雨只是一场遥远的噩梦。
但有些东西终究是变了。空气里开始隐隐漂浮起一种不同于以往的气息,是关于“初三”的。老师偶尔会提,家里有条件的同学也开始私下打听哪个高中更好。对于我们这群在乡镇中学里混日子的学生来说,“初三”像一道模糊的分水岭,意味着混完最后一年,然后各奔东西。
一天放学,我、天仔和青子又蹲在学校后墙那处老地方抽烟。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斜长,天仔吐了个烟圈,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哎,你说,等咱混到初三毕业,能干鸡毛?”
青子闷着头,用鞋底碾着地上的烟蒂,声音没什么起伏:“读啥高中?就咱这操行,普高门槛都摸不着。” 他抬起头,眼神里是过早的世故和一丝狠劲,“我反正没打算继续念了。混完初三,就直接出去找点事做,省得碍眼。” 他说的“找点事做”,我们都懂,就是跟着社会上的人瞎混,走那条看不见底的路。
我“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青子的选择,在意料之中。他的家庭和性子,都注定他很难安分地待在课堂里。
天仔却皱起了眉头,有点烦躁地抓抓头发:“我妈非逼我读个职高,说学门手艺。 可读啥职高啊?汽修?厨师?想想都头大!” 他对未来充满了普通家庭孩子最常见的那种迷茫和抗拒。
他俩说完,都下意识地看向我。我知道他们想问什么。以前,他们可能会觉得我会带着他们继续在清溪中学“称王称霸”,混到毕业。但现在,他们看我的眼神里,多了些别的东西。我那个突然变得深不可测的家庭背景,像一堵无形的墙。
“言哥,你呢?” 天仔最终还是问了出来,“你以后……肯定跟咱们不一样了吧?”
我看着远处沉下去的落日,心里一片空洞。我去哪?我需要考虑“初三毕业”这种事吗?以我父亲温四爷如今的身份和势力,我的未来似乎早已被划定在一条截然不同的轨道上,可能是某个管理严格的私立高中,甚至是直接送去国外。读书,对我而言,更像是一种伪装和暂时的栖息,而不是真正需要规划出路的事情。
我摇了摇头,一种深深的疲惫和疏离感涌了上来:“不知道,没想过。”
这个话题没有继续。我们踩灭烟头,各自散去。
然后,日子又回到了那种浑浑噩噩的状态。 但我心里清楚,有些东西不一样了。天仔在为某个职高专业烦恼,青子已经决心踏入社会,而我,被裹挟在一个庞大而黑暗的家族命运里,连为“升学”这种普通人的烦恼而烦恼的资格都似乎失去了。
初二还没结束,但我们仿佛已经站在了不同的河岸上,看着河水朝着各自未知的方向流去。温庭言,你身处校园,心却早已被拖入了另一个世界。朋友的寻常迷茫,反而照出了你命运的非同寻常。这份平静下的暗涌,或许才是风暴来临前最真实的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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