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宴的烛火燃烧到尽头,空气中弥漫着焦甜的腐气,仿佛尸气混着血液的味道。
那是死亡、堕落、欲望交织成的气息。
随着血宴众人放大的癫狂状态,我感觉到体内的混沌之力逐渐被压制,血酒的淫毒再度顺着血管蔓延,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嗅自己的堕落。
女尸侍女的怪异笑声在耳边回荡,柔媚中带着一丝机械的空洞。
玉娥那冰凉却极具穿透力的气息从虚空传来——玄阴之气!
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紧张:
“二狗,快走——此地,已成死地。”
我强咬舌尖,鲜血涌出,混沌之气借此破除血毒,压下体内翻腾的欲念。
这时血宴的烛火忽然摇曳,厅堂上众宾客欢愉的笑声变成一片刺耳的哀嚎。
那些被奇毒与欲望操控的人在和侍女分开后,开始撕扯自己的身体,眼珠翻白,血液从七窍流出。
我趁此慌乱之时,纵身掠出宴厅。
阴气如潮追来,脚下的地砖不断塌陷,仿佛整座陆府正在吞噬我。
背后传来陆大帅(万魂老祖夺舍之身)的冷笑:
“你还得掉么?混沌之血终将回归吾手。”
他的声音,如同从地狱深处传来,带着亘古的邪意。
我几乎是在撕裂空间般冲出陆府大门。
玉娥的玄阴之气从我体内溢出,护我穿过无尽的阴雾与尸气,背后传来阵阵惨叫哀嚎声,那是血宴宾客濒死时发出的声音,今夜后,他们都将成为陆大帅的尸傀,完全听从陆大帅的指令;这声音亦是姜承堕落的回响。
那一夜,我从陆府跃出,快速进入一条废弃的胡同中,气息紊乱。
街角的风带着浓重血腥味,月亮被阴云吞没,整个北平城像沉在一场噩梦之中。
我抬头望去,陆府上空的阴云翻滚,如同一张正在缓缓张开的巨大血口。
隐约可见其中,一团黑影盘踞其上,正是陆大帅与万魂老祖的融合之魂。
黑影前,一道人影跪地叩首,发出低沉的声音——
“属下姜承,愿誓死效忠幽冥会,侍奉老祖左右!”
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看见姜承跪在陆身前,面容阴鸷,目光中不再有往日的坚定,而是彻底的沉沦。
他的衣襟半敞,一具美貌女尸侍女依伏在他身边,伸出苍白的手抚过他胸口,笑得妖媚。
陆大帅俯视着他,嘴角浮现一丝得意冷笑:
“姜承,你是聪明人。你不是那种自诩清正之辈,你有欲,有心,有执念——这才是真正的人。”
姜承抬起头,眼神急切却又炽热:“若我侍奉老祖……我能得到什么?”
陆大帅伸手,指向身边那些女尸:“美人……权力……长生,只要你尽心办事,你想要的一切,老祖我都会赐予你,现封你为幽冥会右护法,为老祖我分忧……”
姜承的喉结滚动,眼底的光芒暴涨,他缓缓叩首,声音沙哑而颤抖:
“属下愿为右护法,效忠幽冥会,至死不悔。”
陆哈哈大笑,声音穿透府外,震得街巷阴风倒卷。
空气中响起万魂老祖的阴冷低语:“很好……血宴之后,便开始筹备世间的祭典。”
我心头涌出一股冷意,连月光都像被血染红。
我明白,姜承这一跪,已彻底断了回头路……
我连夜逃回客栈,玉娥的玄阴之气在途中护我,她的声音渐渐虚弱:
“二狗,姜承他……已经坠入欲望深渊,你救不了他。”
我喉咙发紧,无法言语,只是重重一拳击在墙上。
客栈内,红袖、心莲、玄花、婉清皆未眠。
她们一见我回来,纷纷迎上。
红袖惊呼:
“你身上……都是血!”
我摇头:
“不是我的。”
我坐下,压抑着翻涌的情绪,将陆府血宴的情形一一说出。
从血酒、肉食、女尸侍女,姜承的内心挣扎、彻底沦陷欲望之中、到陆那阴森的笑声,再到姜承跪下的画面,每一个细节都像针一样扎入众女的心。
心莲道:“他欲念过重,那日在秘境中,我发现他看到你和玉娥,眼中闪过欲念之色。”
婉清道:“姜大哥……他心中执念太深,压抑太久,已被幽冥淫邪之气侵染。”
红袖咬牙切齿:“那个陆狗贼!他不过是个被老鬼附体的皮囊,竟敢利用死尸迷惑人心!”
玄花叹息,眸中流露出一丝惋惜:“姜承本性坚毅,却终究……逃不过欲之一劫。”
玉娥静静站在窗边,月光照在她身上,玄阴之气在她周身盘旋,宛若一尊不染尘世的神女。
她轻声道:“二狗,他的心已沉沦欲念不可自拔,你若执念于救他,只会坠入同一深渊。”
我沉默不语,眼神阴沉如夜。
我们立刻决定离开北平,姜承如今已成陆之爪牙,不知何时便会寻来;陆府布满幽冥气息,幽冥会势力恐怕已扩散至军政各层,再留便是自投罗网。
我们换上平民衣物,趁夜出城。
街道上荒芜凄冷,北平的夜被阴云笼罩,偶有乌鸦低鸣,像在为这座被幽冥侵蚀的城发丧。
途中,我们听到街边传来的哀嚎,一户人家灯火通明,屋门敞开,里面的人却一个个木立不动,眼神空洞。
婉清欲上前一步,却被玉娥拦下:
“别动,他们……已非人。”
那屋中的人面上笑着,眼中却流出血泪,整齐地低语:
“信幽冥得长生……信幽冥得长生……”
一阵阴风卷来,屋中烛火尽灭,那种森寒的恐惧,连婉清都打了个寒颤。
我们不敢停留,穿过三条街巷,终于在城郊找到一处破败的民房。
屋内残垣断瓦,角落堆满废弃的木偶、腐烂的纸钱与一具空棺。
红袖点燃火折子,火光照出棺内血迹未干。
“看来,这里……也有人死过。”
玄花低声说。
玉娥走上前,掌心溢出一缕玄阴之气,轻轻一拂,棺内顿时传出幽幽叹息,仿佛有魂魄离开。
我忽然想起那陆府血宴,心头阵阵发凉。
“就在这里落脚吧。”
我沉声道,“暂避一时,静观其变。”
众女点头。
夜深时分,风从破窗灌入,屋外的荒草发出“沙沙”声,像有无数人影在外徘徊。
我独自坐在门槛上,望着漆黑的夜。心中那股隐痛难以平息——姜承,那个曾与我并肩作战、以雷法镇魂的兄长,如今却成了万魂的尖刀利刃。
玉娥悄然走来,身影轻盈,她坐在我身旁,声音清冷:
“他已迷失本性,不可能再回头。”
我低声道:
“我明白,但我怕……他会亲手杀我。”
玉娥垂眸,玄阴之气拂过我的肩,像是冰冷的安慰:
“若真那一日到来……你必须狠心。”
风更冷了,夜更深了。
远处陆府方向,忽有血光冲天而起,似有无数亡魂在夜空咆哮。
那是幽冥会的祭典——陆大帅与姜承正在举行献魂之仪。
我眼神阴沉如刃,轻声呢喃:“姜承……你若真堕入地狱,我便亲手去把你拖回来……”
风声呼啸,纸钱飘散。
民房的破门被吹得“吱呀”作响,仿佛有什么在外敲门。
众人皆惊起,红袖提灯,心莲念咒,玉娥凝神。
我缓缓起身,推开门——外头空无一人,唯有地上那一串脚印,湿漉漉的血迹,一直延伸向远方。
那血迹,在月光下,像姜承的誓言。
一旦跪于欲望之前,便再无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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