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宅之中的血腥与罪恶,在每个人的心头萦绕。
那两个丧尽天良的汉子,被姜承打断四肢,割去孽根,又以符咒禁锢,如同死狗般丢在角落,等待他们的将是人间律法或者更直接的天谴。
婉清小心地用阴气安抚着那个受惊过度、几乎失去神智的小女孩,莲心找来清水和些许干粮,试图让她恢复一些生气。
“易子而食,乃至奸淫烹杀……这已非单纯饥荒所能解释。”
姜承面色阴沉,他过去斩妖,认为妖邪惑人是根源,如今却亲眼目睹了人心在特定环境下能自行滋生出何等可怕的恶魔。
“他们口中提到的大仙保佑,食童子肉得力,绝非空穴来风。”
红袖蹙着秀眉,狐类对气息的敏感让她捕捉到一丝不寻常:
“我总觉得,这地方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引导之力,很隐晦,却在不断放大人们心中的恶念与绝望。”
“莫非又是阴煞宗?”
我沉声道,想起了凌霄前辈的提醒,以及万魂老祖那汲取怨气血气的指令。
“他们在背后推波助澜,散播瘟疫,挑动战乱,更重要的,是引动人心中之恶。
贪婪、色欲、权位、美食……欲而不得的这些负面情绪产生的怨气,正是他们最好的食粮。”
我们决定不能就此离去,救下一个小女孩固然是善举,但若不铲除这蛊惑人心的根源,只怕会有更多惨剧发生。
我们向附近一些尚且残存一丝理智的乡民小心打听,线索逐渐指向了镇外十里处的一座荒山。
据乡民所述,那山上原本有座野庙,供奉的不知是哪路野神,早已破败不堪,香火断绝多年。
但就在前些时日,庙里突然来了位“大仙”,自称黄真人。
这黄真人极为古怪。
他身躯异常消瘦,如同竹竿,裹在一件宽大的、沾满污渍的黄色道袍里。
身上总是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异味,似是腥臊,又混合着风干腐肉的味道,令人作呕。
最诡异的是,他的头部始终蒙着厚厚的黑布,密不透风,从未有人见过他的真容。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怪人,却展现出了“神迹”。
他宣称自己乃天仙临凡,怜悯世人疾苦,但凡饥饿难耐之人去庙中跪拜祈求,他便会从抛出一块风干的肉干。
说来也怪,那肉干看似普通,入口却鲜美无比,远超寻常肉食,一块下肚,竟能抵得上一日饥荒,让人精神焕发。
但这“恩赐”并非无偿。
黄真人要求,凡是受其恩惠者,需信奉于他,每月逢初一十五,必须携带贡品前往庙中祭拜。
活鸡最好,银钱亦可,凡是诚心献贡者,次日清晨,院中便会出现一块新鲜的肉块,或大或小,足以让一家人果腹数日。
有胆大或实在活不下去的人尝试之后,果然应验,于是对这黄真人之事深信不疑,口口相传,吸引了不少信众。
“凭空得肉?”
莲心听得眉头紧锁,“这绝非正道所为,要么是幻术,要么……那肉的来历恐怕有问题。”
我们都不由得想起了荒宅中那口翻滚的破锅。
更令人感到诡异的是,这黄真人传授的“教义”。
他宣称,末世将至,天崩地裂,鬼神泣血,唯有信奉他,得到他的庇佑,方能在这场大劫中存活下来。
而要想得到真正的庇佑,必须“舍七情,断六欲”,抛弃所谓的亲情、友情、爱情等一切尘缘俗念。
他蛊惑信众,妻儿老小皆是累赘,是渡劫时的绊脚石,需得“尽快处理”,方能轻身上路,心无挂碍地追随于他。
他还描绘了一幅恐怖的末世景象,以及渡过末世后的“美好未来”——届时,信众将拥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享用不完的美酒佳肴,更有无数娇妻美妾投怀送抱。
至于孩子?“旧世界的孽种,何必留恋?新世界自有更完美的子嗣。”
这番邪恶的言论,恰恰解释了为何会发生易子而食、甚至更残忍的暴行。
那些被饥饿和绝望逼到绝境的人,在这套歪理邪说的蛊惑下,将最后的良知也抛弃了,把至亲之人当成了累赘和……可以交换、甚至可以利用的“资源”!
“好恶毒的邪祟!”
姜承怒发冲冠,眼中雷光隐现。
“这哪里是什么大仙,分明是噬人心魄的魔头!其行径,与阴煞宗引导世人之恶的手段如出一辙!此獠必定与阴煞宗有关联!”
我们都深以为然。这黄真人散播绝望,扭曲人性,鼓励杀亲,其所为,正是在为阴煞宗、为万魂老祖收集最“纯净”的怨念与死气。
“今夜,我们就去探一探这黄仙庙!”
“看看这藏头露尾的黄真人,究竟是个什么邪魔外道!”
是夜,月黑风高,浓厚的乌云遮蔽了星月之光,荒野之中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夜鸟偶尔发出凄厉的啼叫。
我们安排好红袖和莲心照顾那救下的小女孩,我、姜承以及婉清,三人借着夜色掩护,如同鬼魅般向那座荒山掠去。
山路崎岖,荒草没膝。
越靠近山顶那破败的野庙,空气中那股混合了腥臊、风干腐肉的怪味就越发浓烈。
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一阵阵如同啃噬骨头般的细微声响,以及一种低沉的、仿佛无数人梦呓般的祈祷声,汇聚成一股令人心烦意乱的邪异氛围。
野庙的轮廓在黑暗中显现,墙垣倾颓,庙门歪斜,里面透出一点摇曳的、昏黄的光晕,如同墓穴中的鬼火。
我们悄无声息地靠近,隐匿在庙门外一丛枯死的灌木后。
透过破败的窗棂和墙缝,向庙内望去。
庙内景象,让人头皮发麻。
大殿中央,供奉的不知名神像早已坍塌,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铺着肮脏黄布的供桌。
供桌上摆放着几颗早已腐烂发黑的动物头颅,地上满地的鸡毛和鸡骨,墙壁上用某种暗红色的液体涂抹着扭曲怪异的符号,与阴煞宗的符文有几分相似,却又带着一种野兽般的狂乱。
而那个自称“黄真人”的邪祟,就盘坐在供桌下的一个破旧蒲团上。
他果然如乡民所述,瘦得皮包骨头,宽大的黄色道袍空荡荡地挂在他身上。
那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异味正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他的头部,被厚厚的、油腻的黑布层层包裹,只留下两个孔洞,隐约能看到后面闪烁着两点幽绿色的、非人的光芒。
他并非独自一人。
在他面前,跪着七八个衣衫褴褛、眼神狂热的信众。
他们如同提线木偶般,机械地叩拜着,口中喃喃念诵着黄真人传授的邪异祷词:“舍七情,断尘缘,奉我身,献我魂,求真仙,渡末世……”
供桌一旁,堆放着一些信众带来的贡品——几只被捆着双脚、奄奄一息的活鸡,以及一些零散的铜钱。
只见那黄真人抬起枯瘦如同鸡爪的手,对着那几只鸡虚抓一下。
一股无形的吸力产生,其中最肥大的那只母鸡瞬间飞向那黄真人。
那黑袍中干瘪的手抓住那母鸡一翻,母鸡进入那黄大仙黑布面罩之下,咔嚓一声脆响,一股鸡血顺那面罩流下来,那母鸡扑腾几下,已是没了气息。
他包裹着黑布的头部微微晃动,嘴里发出咀嚼骨头的声音,并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嘶叫之声。
接着,他手指弹动,几点微光落入那些铜钱之中,铜钱上似乎附着了一丝他的邪力。
做完这一切,他对着那些跪拜的信众,用那沙哑扭曲的声音说道:
“尔等诚心,本仙已感知,明日清晨,仙食自会送至尔等家中,切记,末世将至,心诚则灵,斩断俗缘,方得永生……”
信众们如同得到莫大恩赐,磕头如捣蒜,脸上洋溢着扭曲的喜悦与狂热。
看到这里,我们已然明白。
这黄真人,根本就是一个依靠吸食生灵精气、并以邪术蛊惑人心、收集信仰与怨念的邪物!
而他那所谓的“赐肉”,恐怕绝非什么正经来路,很可能是以邪法将那些被“处理”掉的“累赘”……或者别的什么东西,转化而成!
其目的,就是让信众在不知不觉中沉沦,彻底沦为他的奴隶和……食物来源!
而他那套“舍七情、断尘缘”的邪说,以及鼓励信众“处理”亲眷的行为,正是在为阴煞宗的大计服务,制造源源不断的怨气血气!
“妖孽!受死!”
姜承再也按捺不住,暴喝一声,身形如电,率先冲破庙门,降魔木剑雷光闪耀,直刺那盘坐的黄真人!
我与婉清也紧随其后,阴阳真气与森然鬼气同时爆发,锁定那邪异的“大仙”!
庙内的狂信者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惊声尖叫,乱作一团。
而那黄真人,面对我们的袭击,包裹着黑布的头部猛地转向我们,那两点幽绿的光芒骤然暴涨,散发出冰冷、怨毒与狡诈的邪异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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