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女子双手微颤,缓缓将遮面黑纱摘下。
我原本心中暗生几分旖旎想象,想着这红狐化为人形后,必是风姿绰约、容颜绝色,不料当她的面纱一离,那一刹,我几乎忘了呼吸。
那张脸——
确为女人脸,长长红发飘扬,脸型五官为美女轮廓,但那脸上竟长满细密红毛。
她的眼睛极亮,瞳仁细长,似有精光流转。
那脸美得诡异,那满面红毛又让人一看之下不寒而栗。
我心头一紧,定魂镜忽在怀中轻震,镜面上有一缕暖流闪过,似乎在警示。
我抚镜低声念诀,强行镇下心中那股异样的悸动。
“奴家面貌丑陋,让恩公见笑了,现内丹已失,就连这身形亦是怕惊扰恩公,勉强以剩余法力,维持恐片刻后要现出真身。”
红狐低头行礼,声音如丝,带着几分羞怯。
“你……这位姑娘,敢问芳名,如何称呼?”
“回恩公,奴家本山间野狐,开灵修行后也向往人间种种,故以胡为姓,自起名为红袖,取红袖添香之意。”
我怔怔地望着她,我救她不假,说实话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没想这红狐竟知恩图报,如此坦诚相待。
这一刻,她既是妖,也是人。
不,比那某些人还要强。
我喉头微动,正欲说话。
忽然,胸口一阵剧痛,我猛地弯腰,一口黑血喷出。那血中竟隐隐带着蟒影,扭动欲逃。
红袖面色一变,抬手掐诀,掌心银光暴起,将那蟒影定在半空。
“糟了!那蟒丹之毒已融入恩公血脉!”
她指尖一抖,那定住的蟒影化为青烟,随即又回望我,神情复杂。
红狐沉默片刻,低声道:“恩公有所不知,这妖蟒乃是此谷内淫蛇吸取尸毒怨气而成妖。
妖丹之毒发作时,会迷失自身本性,欲火焚身,若无应对化解之法,会爆体而亡,而那妖蟒亦会借内丹吸收你血肉魂魄聚气重生。
我咬牙道:“那可有化解之法?”
红袖道:“唯有借奴家元阴灵力,引导你体内妖丹之毒,使其化于丹田之中……只是,此法伤阴耗元,若施之不慎,我……恐今后难以再保化形之体。”
我怔住。
阿花趴在床脚,似是听懂了,呜咽一声,双眼泛泪。
“此法不可。”
我艰难开口,“你救我一命已是重恩,再以此法,岂非自毁?”
红狐摇头,目光温柔却决绝。
“恩公若不救我,奴家早已死于妖蟒之口;今若你亡,我也无生之意。”
她轻抬手,指尖在我胸前轻点,温凉如玉。
我欲再言,忽觉体内热浪滚滚,气血翻腾,五脏似被火灼。
红狐低叱一声:“来不及了!”
话音未落,茅屋中灯火骤亮,似有无形气流卷起。
她身上银光浮动,衣袂无风自舞。红发披散,映着火光,宛如一团焰。
“恩公,切莫抵抗,一切顺心意而为!”
“那蟒妖之丹虽已炼化,但残魂仍伏于你心窍之内,随欲念而动——一旦情念过炽,妖气会以欲为媒,焚噬魂魄。”
她抬眸看我,神色复杂。
含羞道:“奴家可为你化之,但须以“阴阳互通”之法,以我之体内元阴平衡你体内妖蟒之欲毒。”
我心神一颤。那“阴阳互通”四字,师父曾言,此术可救命,亦可夺命,稍有差池,会魂飞魄散。
我喉咙干涩:“此法……是否要以……肉身相合?”
红袖点头,眼神似羞似决:“唯此法可行。但若恩公嫌奴家粗鄙,不愿相和,我自可以以命换恩公一命。”
话音未落,我体内妖气暴涨,青筋尽现,胸中仿佛有蟒影翻腾。阿花在床下低吼,毛发竖起,似欲扑上,却被红狐一眼喝退。
“此非你能相救!”她轻喝一声,袖中灵光一闪,结出一道银环将阿花困在屋角。
阿花狂吠,眼中透着焦躁与妒恨,似在控诉,又似在哀鸣。
接着红袖一挥手,衣衫尽褪,我只觉一个柔软且毛绒绒的东西俯身。
刹那间,一股奇异的力量由她体内流入我身。那力量既冰且火,在经脉间激荡不休。
我只觉天地旋转,魂魄似被牵引至无垠虚空。眼前光影交叠,忽见自己与她皆化为光丝,在阴阳两仪之间缠绕。
红袖低吟的声音似在耳边,婉转娇啼,又似在梦里……
“以吾元阴渡君心火,以君阳力炼吾形体……阴阳为契,生死同源,托命与君,永不相离!”
我欲言却不能,只觉那股炙热的妖丹之气被她一点点吸入体内,化为银光流入我丹田之中。
她的身体微颤,额上沁出冷汗,气息愈加虚弱。
我伸手欲抱,却被一股柔力推开。
“莫动……若此法中断,你我皆亡。”
红袖咬唇低语,眉间光痕流转。她那长满细细红毛的肌肤竟渐转为纯净雪白。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忽然我胸口一震,体内那妖丹之气化作光球,从丹田升起,与她的灵力交融。
阴阳两股气息交融,天地之灵气汇聚茅屋中,一时春光旎旎……
最后一缕银光没入我体内时,红袖发出一声轻叹,整个人倦怠无力,倒在我怀中,已化为一只巨大红狐。
只是身体温热,红色毛发光华流转,散着淡淡的异香,不再有之前轻微的狐骚之气。
我抱着红袖真身,心头莫名震动。
“你为何要如此?”
红狐睁开眼,但眸中已无狐光,取而代之的是清澈人意。
她轻声道:“因我欠你命,已生情。既得人身,便要懂人心。恩公莫慌,奴家也是因祸得福,得恩公元阳精气及妖丹助力,只需休息片刻,待法力充沛,便能完整化为人形。”
说罢,她倚在我胸前,闭上双眼。
此时,阿花在一旁低鸣,那双瞳眸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她轻轻趴到红袖身边,似是嫉妒愤恨,又似同情怜惜。
片刻后,红袖悠悠醒来。
“恩公体内妖毒,已去七成。余下三成,须随月炼化。那蟒丹虽淫邪,但被奴家炼化后,其精气亦大部分归你所有,奴家亦吸取些许以助化形。”
我运气一试,果然体内真元充盈,丹田灵力澎湃,几乎与往日判若两人。
红袖立起身,动作缓慢而优雅。
我看着她,一阵光华过后,一个绝世女子立在眼前,惊觉她的容颜已与常人无异——红毛尽退,眉眼精致如画,却在印堂处隐隐有狐纹浮动;眼神柔亮,身形婀娜,肌肤胜雪。
她轻抚面颊,泪光闪动。
“我……终于,完全化形了。”
我心中怅然:“这代价,可值?”
红袖淡淡一笑:“若能与恩公共度此劫,纵化为尘,心也无憾。”
屋中寂静,唯有风声穿窗。
我凝视她半晌,忽然想起玉娥尚卧沉眠。
“红袖,我需一物——名为固魂草。此草能稳魂定魄,乃救人灵药,你可知其所在?”
接着把与玉娥种种前因合盘托出。
红狐抬眸,神色一黯。
“固魂草?”
她沉吟片刻,道:“此草只生于死气浓郁之地。此谷中有一处旧墓,传闻葬着一位千年前修士,生前练尸控魂,死后怨气滔天。固魂草常生于怨气之根处——也就是那古墓里。”
我问:“那墓在何方?”
红狐抬指窗外:“顺这山谷往北行七里,有一片枯林。林中有石兽守门,石门后即是古墓所在。但……”
她顿了顿,声音低下去:“那墓极为阴邪。曾有山中妖灵妄图取草,无一生还。若恩公要去,我愿同往。”
我正要答,忽见阿花尾巴一甩,跳上桌沿,冲红狐低吼。
红狐莞尔,摸了摸阿花头:“小花狗,你莫是吃醋?你与他同心,若我害他,你早已知晓,何必妒我呢?”说完莞尔一笑。
阿花呜咽一声,退到我身边,双目盈泪,却死死不肯离开。
我轻抚阿花毛背,叹息道:“好,你我一同去。”
红狐微笑,那笑里带着人味,也带着一丝妖性未褪的狡黠妩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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