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刚推开门时，带进一股夜晚的凉气。
他手里提着两个快餐盒，还有一小袋橘子。出租屋里，杨淑婷正坐在床边，举着手机视频。屏幕那头，朵朵穿着小花袄，正在老家的院子里追着一只母鸡跑。
“妈妈，小鸡跑得好快呀！”朵朵咯咯地笑，小脸冻得红扑扑的。
“慢点跑，别摔着。”杨淑婷柔声说，眼角带着笑意。
刘刚轻手轻脚地把东西放在桌上，没打扰她们。他坐在床沿，安静地等着。
视频那头传来李计划母亲的声音：“朵朵，快回来，外面冷！”
“不嘛不嘛，我还要玩！”朵朵撒娇的声音渐远，应该是被奶奶抱进屋了。
杨淑婷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对着屏幕说：“妈，朵朵该睡了吧？”
“这就哄她睡。你那边都好吧？”婆婆的声音隔着屏幕传来，有点模糊。
“都好。”杨淑婷简短地回答。
又说了几句，视频挂断了。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刘刚这才开口：“给家里视频呢？”
杨淑婷把手机放在一旁，嗯了一声。她看着窗外琛州的灯火，眼神有些空茫。刚才视频里朵朵的笑声还在耳边回响，可一抬头，只有这间冰冷的出租屋。
“吃饭吧。”刘刚把快餐盒推过来，“你爱吃的鱼香肉丝。”
杨淑婷这才注意到桌上的食物。饭菜还冒着热气，显然是刚买不久。
“你吃过了？”她问。
“吃了。”刘刚把筷子递给她，“快吃，凉了伤胃。”
杨淑婷接过筷子，默默地吃起来。米饭有点硬，但她吃得很香。今天忙着洗菜切菜，中午只啃了个馒头。
刘刚就坐在床边看着她吃，眼神温和。
“朵朵好像又长高了。”他说。
杨淑婷点点头：“开春就该换新衣服了。上次视频，裤腿都短了一截。”
她说这话时，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酸楚。孩子的成长，她只能通过小小的手机屏幕见证。
“等夏天，把她接过来住段时间？”刘刚试探着问。
杨淑婷的手顿了顿，没接话。接过来住哪？跟她在这一间屋里挤着？还是...
刘刚看出她的为难，转移了话题：“今天和李计划谈得怎么样？”
杨淑婷放下筷子，食欲一下子没了。
“他要朵朵。”她简单地说。
刘刚沉默了一会儿。
“别急，慢慢来。”他终于开口，“孩子在老家跟着爷爷奶奶，生活稳定。真要争抚养权，这也是个考量。”
杨淑婷苦笑一下。是啊，法院肯定会问，你一个在城里打工的女人，怎么照顾孩子？
“你要是想把朵朵接来，我可以帮忙找学校。”刘刚继续说，“我们小区旁边就有个小学，外来务工子女也能上。”
杨淑婷抬头看他。我们小区——他说得那么自然。
“学费不便宜吧？”她轻声问。
“总有办法的。”刘刚笑了笑，“我多值几个夜班就是了。”
杨淑婷心里一动。这样的话，李计划从来没说过。他总说城里开销大，让孩子在老家挺好。
吃完饭，刘刚起身收拾桌子。他把快餐盒捆好，橘子一个个拿出来摆在桌上。
“多吃点水果，你嘴唇都起皮了。”他说着，很自然地伸手，碰了碰她的嘴角。
杨淑婷身体僵了一下。他的手指粗糙，带着体温。
快三年了。自从生了朵朵，李计划就很少这样碰她。偶尔回家，也是倒头就睡。她都快忘了，被人细心照顾是什么感觉。
刘刚的手没有收回，反而轻轻抚上她的脸颊。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他低声说，“天塌下来，有我呢。”
他的手掌温暖有力。杨淑婷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久违的触碰。
“朵朵...”她喃喃道，“朵朵上次视频，问我什么时候回家。”
刘刚的手顿了顿：“想孩子了？”
杨淑婷点点头，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上来。她赶紧别过脸去。
在所有人眼里，她是个狠心的母亲，为了打工把孩子扔在老家。可谁知道她每次挂断视频后，对着空屋子发呆的滋味？
刘刚轻轻把她揽进怀里。
“等这事了了，就把朵朵接来。”他在她耳边说，“我跟你一起照顾她。”
杨淑婷靠在他胸前，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味。这个怀抱很踏实，不像李计划的，总是来去匆匆。
“我...”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刘刚没逼问，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孩子一样。
“不着急。”他说，“慢慢来，我等你。”
窗外有车灯扫过，在墙上投下短暂的光影。
杨淑婷靠在这个男人怀里，突然觉得特别累。这三年在琛州，她像个陀螺一样转个不停，上班、加班、省钱、往家里寄钱...从来没有一个人问过她累不累。
“刚子...”她第一次这样叫他。
刘刚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随即把她搂得更紧。
“我在。”他低声应着。
杨淑婷闭上眼睛。这一刻，她什么都不愿想。不想李计划，不想兰兰，不想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恩怨。
她只想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多待一会儿。
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是李计划发来的短信：“考虑得怎么样？”
杨淑婷看着那条短信，眼神一点点冷下来。
她推开刘刚，拿起手机，直接按了关机。
“怎么了？”刘刚问。
杨淑婷摇摇头，重新靠回他怀里：“没什么。”
她伸手，主动环住他的腰。
“再抱一会儿。”她轻声说。
刘刚愣了一下，随即更紧地抱住她。他的心跳透过厚厚的毛衣传来，沉稳有力。
这一刻，杨淑婷突然明白了谢小芳的话。女人啊，总要为自己活一次。
只是这一步踏出去，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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