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龙涎香的气息静谧悠远，却压不住阿依娜心中的擂鼓之声。
她垂着头，盯着自己绣鞋尖上微微颤动的珍珠，努力维持着那份精心伪装的懵懂与怯懦。方才在朝堂之上，凭着一股救母国的热血和系统给的底气，她豁出去了。可现在，单独面对这位能洞悉她内心、一个眼神就能决定楼兰生死的大晟帝王，后怕才如潮水般涌上。
萧衍并未立刻开口。他屏退了左右，只留大太监李德全在门外候着。他踱步至紫檀木书案后，并未坐下，只是单手负于身后，另一只手的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
笃。笃。笃。
每一声都像敲在阿依娜的心尖上。
「他是不是要问我怎么知道那些的？我该怎么编？说是做梦梦到的？还是说无意中听墙角？哪个听起来更傻一点？系统救命，有没有编谎话指南兑换啊……」阿依娜内心疯狂刷屏，脸上却努力挤出一副泫然欲泣、受了惊吓的模样。
终于，萧衍停下了动作，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她身上，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抬起头来。”
阿依娜依言缓缓抬头，蔚蓝的眼眸里水光潋滟，像是受惊的小鹿，怯生生地看向他。
「妈的，这皇帝长得是真好看，就是眼神太吓人了，跟能剥皮似的……」
萧衍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他清了清嗓子，决定不绕圈子，直接切入核心：“今日朝堂之上，你为何会说出‘王德贵’、‘阿史那鲁’这些名字？还有地砖之事？”
来了！阿依娜心脏一紧，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脱口而出，依旧是那口磕磕绊绊的官话：“回……回陛下……我……我也不知道……”
她用力眨眨眼，努力让眼眶更红些：“就是……昨天晚上……做、做梦……梦见……一只会说话的……大老鼠……它、它告诉我的……”
「对不起了鼠兄，借你名头一用！反正这宫里奇奇怪怪的，梦见个大老鼠报信也不算太离谱吧？」
萧衍：“……”他着实被这离谱的借口噎了一下。若非能听到她那活跃得过分的心里话，他几乎真要相信这女人是个纯然的傻子了。
他微微倾身，靠近她，深邃的眼眸紧锁住她，带着一丝玩味和不容错辨的压迫感：“哦？会说话的大老鼠？它还说了什么？有没有告诉你，赵尚书昨夜……服用助兴丹药过量？”
「噗——！」阿依娜内心直接喷了，脸上瞬间爆红，一直红到了耳朵尖，那羞窘倒不是装的，「他他他……他怎么连这个都知道？！不对！他怎么会知道我知道？！难道那老鼠也给他托梦了？！不可能！系统！系统！这怎么回事？！」
【叮！宿主权限不足，无法解析目标人物“萧衍”信息接收渠道。建议宿主保持现状，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个鬼啊！我要被当成妖女烧死了！」
看着阿依娜瞬间变幻的脸色，从震惊到羞窘再到恐慌，萧衍心中的疑虑终于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果然，她能知晓这些不可思议的秘辛，并非刻意谋划，而是源于某种……他无法理解的、类似“天赋神通”般的能力？而且，她似乎真的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
这发现让他觉得既好笑又……有趣。尤其看到她吓得像只炸毛的猫儿，竟莫名生出几分想逗弄的心思。
他直起身，语气放缓了些，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安抚：“罢了，既然是天赐祥瑞，借梦示警，于国于民皆是幸事。今日你之功，朕记下了。”
阿依娜懵了：「啊？这就信了？祥瑞？我？从妖女变祥瑞了？这皇帝脑回路是不是有点清奇？」
她连忙笨拙地行礼：“谢……谢陛下……”心里却半点不敢放松。
“赵擎之事，朕自有决断。你今日此举，已是彻底得罪于他及其党羽。”萧衍踱步到窗边，看着外面，“即便他今日伏法，余孽犹在。你近日务必谨慎，无事不要离开漪兰殿，饮食起居让心腹之人仔细查验。”
这话里的回护之意让阿依娜一怔。她抬头看向萧衍挺拔的背影，阳光在他周身勾勒出金色的轮廓，莫名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
「他……这是在关心我？怕我被报复？」
“朕是怕你被人害死在这宫里，引起楼兰不必要的误会，平添边患。”萧衍仿佛背后长了眼睛，淡淡地补充道，完美地掩饰了那一刻莫名的情绪。
「……好吧，果然是我想多了。」阿依娜悄悄撇撇嘴，「冷酷无情的皇帝怎么会关心我这个和亲工具人。」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李德全小心翼翼的声音：“陛下，骁骑卫副统领求见，似有要事禀报。”
萧衍眸光一凛：“宣。”
一名身着甲胄的将领快步进入，单膝跪地：“启禀陛下！臣等已在王德贵书房暗格第三块地砖下，搜出突厥文书一份及往来密信三封！经初步查验，确为与突厥使者阿史那鲁密谈之记录，上有王德贵画押及私印！人赃并获！”
萧衍脸上并无意外之色，只冷声道：“王德贵人呢？”
“回陛下，臣等前去捉拿时，王德贵已……已悬梁自尽！留下认罪书一封，言明一切皆乃其个人贪财所为，与他人无涉。”
「死无对证！」阿依娜心中惊呼，「这赵擎好狠的手段！弃车保帅！」
萧衍冷哼一声：“好一个与他人无涉！认罪书？不过是欲盖弥彰！继续给朕查！王德贵近日所有行踪，接触过什么人，一笔笔给朕查清楚！”
“是！”副统领领命而去。
御书房内再次恢复寂静。萧衍面色沉静，但紧抿的唇线显示着他内心的怒火。赵擎这断尾求生的手段，既在他意料之中，也让他更加警惕此人的老奸巨猾。
阿依娜安静地站着，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看来要扳倒赵擎这棵大树，没那么容易啊……」
突然，那个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再次在她脑海中响起：
【叮！检测到新瓜！吃瓜目标：林贵妃。】
【爆料：因赵擎朝堂受挫，心腹王德贵自杀，林贵妃于宫中大怒，砸毁瓷器数件。现已召其心腹太监刘奎密谋，欲利用宫中眼线，于三日后御花园“赏秋宴”上，假借失手，将掺有剧毒“红颜殇”的胭脂或口脂赠予宿主，并设计嫁祸于同期入宫、与宿主略有口角的张才人。】
【附：“红颜殇”毒性剧烈，见血封喉，沾唇即溃烂，半日内毒发攻心，无药可解。（系统提示：可提前兑换基础毒术识别奖励或解毒丹，需消耗吃瓜积分50点。）】
阿依娜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手脚瞬间冰凉！
林贵妃！这么快就出手了！而且还是如此狠辣的毒计！嫁祸于人，死无对证！
她的脸色变化太过明显，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萧衍立刻察觉，锐利的目光扫过来：“又怎么了？”
阿依娜猛地抬头，眼中是真实的恐惧，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说！难道又说大老鼠托梦？一次是祥瑞，两次三次，恐怕就真成妖孽了！
她急得眼圈都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下意识地求助般看着萧衍，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带，嘴唇哆嗦着，半晌才挤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胭脂……不好……会、会死……”
萧衍眉头紧锁。他又听到了！那些关于林贵妃密谋下毒、嫁祸张才人的心声！字字句句，清晰无比！毒计之狠辣，让他心头怒火骤起！
好一个林贵妃！好一个赵擎党羽！前朝失利，后宫便立刻使出如此阴毒手段！她们真当他这皇帝是死的吗？！
他看着阿依娜那吓得发白的小脸，泪珠悬在长睫上将落未落，那下意识的依赖和求助的眼神，像一根细微的羽毛，轻轻搔过他内心最深处某个不设防的角落。
一种强烈的保护欲混合着对林贵妃、赵擎一党的愤怒，瞬间占据了他的心神。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怒意，走到阿依娜面前。他没有追问她为何知道，只是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微微颤抖的肩膀——这个动作对他而言，已是极不寻常的安抚。
“朕知道了。”他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既是坏东西，那便不用。不仅是胭脂，三日后赏秋宴，任何人给你的吃食、物件，皆可不接。若有人强给，便说……是朕的旨意。”
阿依娜愣住了，泪珠还挂在睫毛上，呆呆地看着他。
「他……他又信了？他不问我为什么？还……给我撑腰？」
萧衍看着她傻乎乎的样子，竟觉得有几分顺眼，语气不由得更缓和了些：“回去吧。今日之事，不必再对任何人提起。朕……自有安排。”
“是……谢陛下……”阿依娜晕乎乎地行了个礼，一步三晃地退出了御书房，直到走出很远，清凉的风吹在脸上，她才慢慢回过神来。
心脏还在砰砰狂跳，但不再是纯粹的恐惧，而是掺杂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酸酸胀胀的情绪。
她看着宫墙高耸的天空，下意识地摸了摸刚才被萧衍拍过的肩膀。
「系统，」她在心里默默问道，「兑换那个基础毒术识别，要多少积分？」
【叮！基础毒术识别（永久被动技能），需消耗吃瓜积分50点。宿主当前积分65点。是否兑换？】
「换！」阿依娜毫不犹豫。皇帝虽然说了会安排，但靠自己才是最保险的！这吃瓜系统，关键时刻还是能顶大用的！
【兑换成功！剩余积分15点。已为宿主加载基础毒术识别技能。】
一股微小的热流涌入脑海，许多关于常见毒物性状、气味、颜色的信息浮现而出。
阿依娜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气，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林贵妃？赏秋宴？放马过来吧！看看到底是谁，让谁死无葬身之地！
而御书房内，萧衍负手立于窗前，看着阿依娜的身影消失在宫道尽头，眸色深沉。
“李德全。”
“老奴在。”大太监悄无声息地进来。
“传朕密旨，让暗卫盯紧长春宫（林贵妃居所）的一举一动，尤其是那个叫刘奎的太监。三日后赏秋宴，给朕布下天罗地网。”萧衍的声音冷得像冰，“朕倒要看看，谁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用这等龌龊手段。”
“是，陛下。”李德全心头一凛，躬身领命，悄然退下。
萧衍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眼底寒光闪烁。
赵擎，林氏……你们的末日，快到了。而那个小公主……或许真是上天赐予他，助他肃清朝纲的……一份独一无二的“祥瑞”。
只是这份“祥瑞”，似乎格外能惹麻烦，也格外……让他忍不住想去留意。
一场围绕着赏秋宴的暗战，悄然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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