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晟王朝的皇宫，每逢朔望日的朝会，总是格外庄严肃穆。巨大的蟠龙柱支撑着巍峨的殿顶，文武百官按品阶垂首而立，空气中弥漫着檀香和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力。
阿依娜坐在龙椅侧后方特意设置的珠帘之后，这是皇帝萧衍近日才立下的规矩，美其名曰“让公主感受大晟礼仪朝纲”，实则是他发现自己能听到她心声的范围似乎有限，离得近些，那些“瓜”才更清晰。她依旧穿着繁复华丽的楼兰服饰，脸上维持着那种对周遭一切都似懂非懂、带着些许怯生生的茫然表情，仿佛一只误入猛兽巢穴的雀鸟。
天知道她心里正翻着白眼。
「哎哟喂，这朝会真是又臭又长，比楼兰沙漠里晒骆驼粪还枯燥。」阿依娜在内心对系统吐槽，「这帮大臣车轱辘话说来说去，能不能来点劲爆的？我的瓜呢？系统君，你是不是又摸鱼去了？」
【系统提示：正在扫描范围内可食用“瓜”…检测到高能量八卦反应…锁定目标：兵部侍郎，张启。】
阿依娜精神微微一振。兵部侍郎？那可是大将军赵擎的铁杆心腹，主战派的急先锋。
珠帘之外，萧衍高踞龙椅，面容冷峻，正听着户部尚书汇报漕运之事，手指无意识地轻叩着扶手。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注意力有一大半被帘后那个“懵懂”公主的心声吸引了去。这几日，他已然习惯，甚至有些依赖这种诡异却极其有用的“信息源”。
就在这时，赵擎出列了，他声若洪钟，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陛下，臣有本奏！”
「来了来了，主菜来了！」阿依娜的心声带着一丝看热闹的兴奋。
萧衍目光微敛，沉声道：“赵爱卿请讲。”
赵擎手持玉笏，慷慨陈词：“陛下！西域楼兰国，近年来屡有异动，其王庭对我大晟阳奉阴违，暗中与突厥部落往来密切，输送铁器马匹，其心可诛！边境将士屡次捕获其细作，证据确凿！臣恳请陛下，为保我大晟西境安宁，即刻发兵，征讨楼兰，以彰天威！”
他的话如同冷水滴入滚油，朝堂上顿时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几个赵派官员立刻出声附和。
“陛下，赵将军所言极是！楼兰小国，竟敢如此不臣，必须施以雷霆手段！”
“若不加以惩戒，西域诸国纷纷效仿，后患无穷啊！”
阿依娜的心猛地一沉，袖中的手瞬间攥紧。虽然早知道赵擎贼心不死，但听到他如此赤裸裸地污蔑她的母国，妄图发动战争，她的血液几乎要凝固。母国弱小，根本经不起大晟铁骑的蹂躏。
「放屁！纯属放屁！」她的内心在尖叫，「楼兰何时与突厥大规模输送铁器马匹了？那是三个月前有一小股突厥马匪流窜到边境，被我们楼兰守军打跑了，缴获了几匹瘦马！怎么就成了暗中往来了？还细作？那个所谓的‘细作’明明是个迷路的西域商人！赵擎你这老匹夫，为了军功，真是脸都不要了！」
珠帘外的萧衍，叩击扶手的动作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这些具体细节，连他的密探都未能查得如此清晰。他的心沉了下去，对赵擎的野心有了更深的认识，同时对楼兰的处境也有了更准确的判断。
然而，更多依附赵擎的官员站出来，言辞激烈，仿佛楼兰已然十恶不赦，出兵刻不容缓。朝堂上主战的声音一时压过了一切。
阿依娜心急如焚，却无能为力。她一个“语言不通”的和亲公主，此刻若开口辩解，不仅无人会信，反而会坐实“细作”嫌疑。
「系统！系统！救命啊！有没有赵擎的黑料？随便什么都行！快砸晕他！」她只能在内心疯狂呼叫。
【叮！检测到宿主强烈诉求，消耗10点“吃瓜能量”，为您深度挖掘“兵部侍郎张启”关联瓜！加载中…】
【瓜料：兵部侍郎张启，三日前于城南私宅密会赵擎麾下参将，接受其通过地下钱庄转入的贿银五万两，以作为其在下一次军械采购中以次充好、虚报价格的报酬。具体账本藏于张启书房第三排书架后暗格中的紫檀木盒内。另，张启昨夜歇在其新纳的第七房小妾院中，该小妾与其府上护院头目有私，并于今早将其正妻推入后院池塘，幸被救起。】
一大段信息猛地涌入阿依娜脑海，图文并茂，细节详实得令人发指。
阿依娜：「……」
虽然主要目标赵擎的黑料没爆出来，但这个张启的瓜……也够劲爆了！尤其是那五万两贿银和军械采购！这可是在赵擎正义凛然要求出兵的时刻！
就在这时，那张启果然跳了出来，声泪俱下地表演：“陛下！楼兰包藏祸心，臣每思及此，痛心疾首！我大晟将士的血，绝不能白流！请陛下发兵！”
阿依娜看着他那副忠君爱国的嘴脸，再对比脑子里他收受贿赂、后院起火的瓜，一股荒谬感和怒气直冲头顶。
机会来了！
就在张启话音落下，朝堂上暂时陷入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等待皇帝决断的微妙时刻——
“咦？”
一道清脆、带着明显异域口音、充满“困惑”的女声，突兀地打破了沉寂。
所有人都是一愣，齐刷刷地看向珠帘后的方向。
只见阿依娜微微歪着头，一双清澈又“懵懂”的大眼睛，透过珠帘的缝隙，精准地“锁定”了刚刚慷慨陈词完毕的兵部侍郎张启。
她伸出一根纤纤玉指，指向张启，用她那磕磕绊绊、词不达意的大晟官话，发出了灵魂疑问：
“你…你…哭…哭…”她似乎努力在想词，憋得脸颊微红，“哭…老婆…掉水…水里？”
朝堂之上，落针可闻。
张启脸上的悲愤表情瞬间僵住，变得煞白，瞳孔骤然收缩。
阿依娜仿佛没看到他的脸色，继续努力地“表达”着她的“好奇”，又指了指张启的胸口（纯粹是瞎指，但看起来像是意有所指）：“钱…好多…钱…箱子…黑黑的…房子？”
她一边说，一边还笨拙地比划着盒子的形状和藏东西的动作。
「系统给的图好像是藏在一个黑乎乎的暗格里？不管了，就这么形容吧！」她心里嘀咕。
“噗——”
不知是哪个年轻官员没忍住，猛地低下头，发出一声极力压抑的噗嗤声。
整个朝堂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炸雷！
张启正妻落水之事，发生在他今早上朝之后，消息根本还未传开！至于什么黑房子、钱箱子……结合张启那骤然剧变的脸色，由不得人不多想！
这楼兰公主的话颠三倒四，语法混乱，但信息量巨大！而且直指张启私德有亏，甚至可能涉及贪腐！
一个远道而来、语言不通的异国公主，怎么可能知道这些朝臣后院刚刚发生的秘辛？除非……她说的……是真的？
赵擎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猛地瞪向张启，眼神锐利如刀。他第一个念头不是公主为何知道，而是张启这个蠢货竟然如此不小心，还被这邪门的公主当众捅了出来！
萧衍高坐龙椅之上，将底下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他心中巨震，面上却丝毫不显。阿依娜的心声和她的“表演”完全对得上，他知道，她又一次给出了关键信息。
他适时地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不悦”和“疑惑”，目光冷冷地扫向面无人色的张启：“张爱卿，公主所言，是何意啊？你的夫人落水了？还有……什么钱箱子？”
皇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陛…陛下！”张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汗如雨下，舌头打结，“臣…臣…公主她…她胡言乱语！臣根本不知她在说什么！臣的内人…确是今早不慎失足落水，已无大碍…但…但绝无其他！公主定是道听途说，或…或根本是误解了臣的意思！”他语无伦次，试图辩解。
「哦豁？还不承认？」阿依娜的心声带着看戏的欢快。
萧衍的声音更冷了几分：“不慎落水？朕看张爱卿方才为国事‘痛心疾首’，竟不知家中发生如此大事，还有心力在此力主出兵？至于公主是否误解……”
他刻意停顿，目光转向珠帘，语气放缓，带着一丝诱导：“公主，你还…看到什么了？”
阿依娜接收到了萧衍的暗示，心中大定。她继续眨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努力组织语言，这次指向了张启的……下三路（纯属巧合）？
“他…晚上…不睡觉…找…找红衣服…女人…”她回想系统说的第七房小妾，「好像穿红衣服？算了，红色好形容。」“然后…然后…黑黑…壮壮的男人…也找…红衣服女人…”
「系统说那护院头目挺黑的，也挺壮实。」
轰——！
这番话比刚才更具冲击力！不仅点出张启宠妾灭妻（第七房小妾），竟然还隐隐指向了后院淫乱、私通苟且？！
这一下，连那些原本中立的老臣都皱起了眉头，看向张启的眼神充满了鄙夷。私德不修，何以立于朝堂？
张启彻底瘫软在地，浑身抖得如同筛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不断磕头：“陛下明鉴！陛下明鉴！公主…公主她是妖言惑众！”
赵擎气得额头青筋暴起，恨不得当场一脚踹死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他知道，张启完了！不管公主是怎么知道的，这番话已经彻底毁了张启的官声！而且，那“黑房子钱箱子”的暗示，若真深究下去……
萧衍面无表情，心中却冷笑连连。好一个“痛心疾首”的忠臣！
他不再看烂泥般的张启，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脸色铁青的赵擎身上，声音平缓却带着绝对的权威：“出兵楼兰，国之大事，岂能因片面之词而决？此事容后再议。”
一句话，暂时压下了主战的声浪。
随即，他冷声下令：“至于张启。身为人夫，治家不严，致使内宅不宁，险出人命。身为朝廷命官，御前失仪，言语癫狂，不堪大任。即日起，革去兵部侍郎之职，闭门思过，等候查办！退朝！”
“退朝——”内侍尖细的声音响起。
一场轰轰烈烈的出兵请奏，竟以这样一种谁也没想到的方式，戛然而止。
百官面面相觑，神色各异，看向珠帘的目光充满了惊疑、探究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这位楼兰公主，到底是真懵懂，还是……大智若愚到了可怕的地步？
赵擎死死攥紧了拳，阴鸷的目光最后一次剐过珠帘后的身影，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他终于彻底确定，这个阿依娜公主，绝非表面那么简单，是他极大的阻碍！
珠帘后，阿依娜轻轻吁了口气，后背惊出一层冷汗，腿都有些发软。
「搞定！吓死宝宝了……不过，真爽！」
萧衍起身，经过珠帘时，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角的余光瞥见那个正悄悄拍着胸口、一副后怕模样的小公主，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系统奖励：吃瓜能量+15，大晟官话熟练度+1。当前官话等级：初级（62\/100）。」
听到脑海里的提示音，阿依娜悄悄握了握拳。
「嗯，今天这朝会，总算没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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