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透，景兮便轻手轻脚地起了身。
生怕惊扰了怀中熟睡的宋清韵，她连外衫的系带都系得格外慢，目光落在宋清韵蹙着的眉头上时，还忍不住俯身，用指腹轻轻抚平那道褶皱。
待她揣着碎银出门，城南的糖水铺刚支起摊子。
掌柜见是熟客，笑着打趣：“三公主今日来得早，还是要两盒糖蒸酥酪？”
景兮点头应着，目光却落在铺子里新摆的蜜饯罐上，又多要了一小罐宋清韵爱吃的青杏干——昨日夜里她哄人时提过，总得一并带回去才好。
等她提着食盒回到府中，宋清韵刚醒。
见她进门，宋清韵没说话，只是撑着身子坐起，目光扫过她手中的食盒时，眼底的冷意淡了几分。
景兮见状，忙献宝似的将糖蒸酥酪端到她面前：“还热着呢，你尝尝，今日掌柜多放了些蜜豆。”
宋清韵捏着银勺尝了一口，甜意漫开的瞬间，腰后的酸痛似乎都轻了些。
她没开口夸，却也没推开，这模样落在景兮眼里，便是默许的信号。
待宋清韵吃完，景兮又连忙上前，替她理了理衣襟：“软轿我已经雇好了，咱们先去首饰铺，再去宋府好不好？”
到了西街的首饰铺，掌柜的见是景兮，忙将新到的钗子都摆了出来。
景兮凑在柜台前，左看右看，最后拿起一支嵌着珍珠的赤金钗，递到宋清韵面前：“这个好看，衬你的肤色。”
宋清韵接过钗子，对着镜台比了比，却忍不住笑了：“这珍珠的色泽偏黄，配我的衣饰也不搭。”
景兮闻言，手忙脚乱地又去挑，却越挑越乱。
宋清韵看着她慌张的模样，终是软了心，伸手拿起一支碧玉簪：“这个就好，简单些，平日里也能戴。”
景兮见她喜欢，忙让掌柜包起来，又忍不住问：“不再多挑几件？还有镯子和耳坠呢。”
“不用了。”宋清韵摇摇头，目光落在景兮还泛红的胳膊上，语气软了些，“你昨日说的话，倒还算数。”
景兮听了这话，眼睛瞬间亮了，连忙点头：“自然算数！你要是还想去哪里，我都陪你。”
宋清韵没再说话，只是牵着景兮的手走出首饰铺。
软轿停在宋府青石板路上时，景兮先下了轿，转身便伸手去扶宋清韵。
指尖刚碰到她的手腕，就见宋清韵微微蹙眉，下轿的动作慢了半分——昨夜的酸胀还没完全消，稍一用力便隐隐作痛。
这细微的反应没逃过宋母的眼。
她立在朱漆门内，虽对着景兮屈膝行礼时依旧恭敬：“臣妇见过公主殿下”，目光却落在女儿扶着景兮的手上，那力道比往日重了些，心里已明白了七八分。
进府时，宋父也迎了出来，对着景兮作揖：“殿下驾临，寒舍蓬荜生辉。”
说话间，视线扫过宋清韵的腰侧，见她走路时下意识挺直脊背，步子也放得轻，便笑着对景兮道：“殿下今日陪清韵回来，路上想必累了，快随臣到厅中歇息。”
刚进正厅，宋母便借故拉了宋清韵一把，凑在她耳边轻声道：“跟娘来内院，我给你拿些上次绣好的帕子。”
说着，又转向景兮欠了欠身：“殿下且在厅中稍候，臣妇去去就回。”
到了内院廊下，宋母才停下脚步，握着女儿的手沉声道：“你腰还疼着？景兮是公主，不懂分寸，你也不知道顾着自己身子？”
宋清韵指尖攥紧了裙摆，声音细若蚊蚋：“娘亲……夫君燎原期，总不能让她忍着……”
宋母却叹了口气，语气重了些：“她难熬，你就该拿身子硬扛？依我看，不如你寻两个温顺的妾室，平日里替你分担些，总这样折腾，身子落下病根，以后生养难、连侍奉公主都力不从心，反倒让旁人占了先机。”
“纳妾……”宋清韵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慌乱，话都说不完整，“这怎么行？她从来没提过要旁人……”
宋母见她眼底又有犹豫又藏着醋意，当即皱紧了眉，声音也沉了：“清韵啊！不可善妒啊！妇德里‘妒’是七出之条，真要被人揪出来，轻则掌嘴罚跪，重则休回娘家，你担得起吗？乾元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更何况她是金枝玉叶的公主，身边多几个人伺候本就是常理！”
宋清韵被说得心口发紧，眼圈微微泛红：“娘亲，陛下给夫君选的世家女子，她都推了，我这时候提纳妾，她该多想……”
“你是正牌主母，替夫君安排妾室本就天经地义，有什么好多想的？”宋母拍了拍她的手，语气又软了些，“听娘的，这都是为你好。”
宋清韵垂着眼，指尖把帕子绞得变了形，好半天才低声道：“娘亲，前厅还有殿下等着，咱们先回去吧，这事……以后再说。”
宋母看着她这副逃避的模样，虽有些无奈，却也没再逼她，只轻轻叹了口气：“记住啊，娘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话，可别不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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