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滢琅掏出怀中的香囊,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看来是她自作多情了,人家根本不需要她,她还傻乎乎地给他准备小礼物,愤恨自己的愚蠢,于是,她将香囊砸在地上,转身对着驾者道:“你先送本宫进城吧,本宫要回谢府一趟。”
谢滢琅跳上马车,头也不回地离开迷津河。
而此刻的李扶渊只赶往郊外,与驾者行驶的路线截然不同,两人就此错过了。
直到在朱雀街,谢滢琅跳下车,并剥下自己的耳坠,这些都是李扶渊赏赐的首饰,价值不菲,她将耳坠递到驾者耳中,“老者陪本宫一夜,着实辛苦。这耳坠你就收下吧,若是在太仆寺太过辛苦,也可将它变卖了换点养老钱,出宫同家人团聚。”
驾者睁大眼睛,“使不得啊娘娘。娘娘昨晚赐的银子,已经够多了。”
谢滢琅将耳坠塞进他手掌中,“你还是收下吧。本宫有点事,就先不回宫了。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本宫回到飞镜台即可。”
说完,就离开了。
一夜未眠,她只觉头痛,视线也开始模糊,她靠在客栈前的门板休息,皇宫那地方,她真的不想待了。之前心如死灰时,只觉去了哪里都一样。如今她的眼中只有他,让她在宫里看着他和别的女人恩爱,她做不到。
谢滢琅仰头看天,月臣,是我错了,我不该忘了你,爱上别的男人。你能否告诉我,该如何离开皇宫?
她好想爹爹和娘,她要去谢府找他们诉苦。
清晨的马车行人稀疏,她一步一顿,形单影只。
片刻,阵阵马蹄声传来,她转身,心头涌起一丝喜悦,却在看清那人后,脸色沉了下来,不是李扶渊,是高武。
“滢琅?你怎会在宫外?”
谢滢琅一阵苦笑,须臾间天旋地转,又晕了过去。
此刻,张福海在宫门口跺脚,怎么办,都要上朝了皇上还未回来。这时,远处的李扶渊策马奔腾,在他面前斥问,“娘娘可曾回来了?”
张福海抿唇摇头,“不曾,飞镜台那边奴才也寻过了,娘娘未归。”
因为自己大意,让皇上和娘娘错过了。
李扶渊冷哼一声,马鞭就抽在他胸口上,张福海扑通跪了下来,哭泣着,“皇上,是奴才错了。皇上先去上朝可好?让奴才和子忠去找,若找不到,奴才愿提头来见。”
李扶渊气得胸膛剧烈起伏,扬鞭又是几下,张福海的脖子,还有脸庞,瞬间鲜血渗出,“狗东西。朕的好事全都被你耽搁了,若她因此和朕绝交,朕就杀了你。”
张福海再也忍不住,本就细腻的声音噙了被针刺到般的痛楚,听了让人起疙瘩,“皇上饶命。娘娘,你快来救救奴才呀……呜呜呜。”
“够了,”李扶渊闭上眼睛,顿了顿,“你去大殿宣旨,就说朕身子不适,今日不上朝了。另外,不能让旁人知晓朕和她都出宫了,否则,你别在朕身边伺候了。”
言毕,又策马离去,侍卫们紧随左右。
张福海瞠目结舌,皇上为了一女子,连早朝都抛下了?
谢滢琅醒来时,发现周边竟是那么熟悉。这是自己少时的闺房,她看着屏风外那人,身形挺拔,但有些削瘦,“爹?”
谢道安猛然越过屏风,来到她跟前,“孩子?可好些了?”
“我怎会在家里?”
“是高将军把你送过来的,滢滢,大清早的,你怎么出宫了?”
谢滢琅垂眸,爹爹的语气是那样亲切,她眼眶突然红了起来,“没有,我本来想去感业寺上香,却没想到晕倒了。”
“还在骗我。你出宫连个婢女都不带,皇上真的放心?你是不是瞒着他,偷偷溜出来的?”那日在宫里,他明显瞧出,女儿和皇上有了隔阂。此番女儿离宫,想必也和皇上有关。
他眉眼有忧,“皇上是不是因避子药一事,惩罚了你?”
她听言一愣,到嘴的委屈硬生生地咽回,“没有,皇上待我一直都很好。他没有惩罚我。”
谢道安哪里肯信,光凭她那憋回去的泪水,就知李扶渊这阵子没少朝她发火。
什么狗皇帝?他眸中有怒,敢伤他女儿的心,就算是皇帝他也敢骂。他给女儿披了件外套,“滢滢,要不你就别回宫了。那是非之地,岂能久留?那个负心汉,我满怀希望地把你交给他,他却害你如此伤情。”
“爹爹你小点声,辱骂当今圣上,那可是大不敬之罪。”想起和李扶渊的纠葛,谢滢琅只觉累到极点。“若他真弃了我,我就回家,再也不和爹娘分开了。可现下,我若离宫久久不归,传了出去,人家会说谢家女有失体统,有违妇道。”
“说便说,在我眼中,面子哪里有女儿重要。”
见谢道安如此为自己着想,她的心头涌起一丝暖意。
正在这时,庭院传来阵阵嘈杂声,有小厮在门外喊道:“老爷,你快出来,府里来了一群人,指名要带走娘娘。还说什么老爷要是不交人,他们就要烧了这谢府……”
谢道安目光一凛,是何人敢如此嚣张?谢滢琅有些忐忑地握上他的手,“爹,要不让我出去看看?我是皇上的妃子,敢说要带我走的,除了……”
讲到此处,她脸色大变,除了那人,还能有谁?心里有过一丝欣喜,他还是寻来了,可她不想见他,凭什么戏耍她之后,又来招惹她?
谢道安看出女儿的纠结,正打算佯装不知,让人把李扶渊一伙轰出去,却又听见拉扯的声音,紧跟着小厮一声惨叫,似被人殴打。
这下坐不住了,谢道安来到庭院,只见青年双手负立,本就棱骨分明的脸庞,被晨光勾勒得更为犀利。华贵的紫袍在秋风下如云飘展,散发着高傲的气质。
这便是帝王,不容谛视,纵横天下。
谢道安轻哼一声,不肯给他行礼。李扶渊却也不恼,看着他是滢滢父亲的份上,用平静的语气说话,“岳父,朕是来接滢滢回宫的。还请你,把她还给朕。”
谢道安脸色错愕,未料他速度如此之快。青年却不再搭理他,径直闯进后院,朝谢滢琅的闺阁走去。
“且慢。”谢道安提步跟上,挡在他跟前。
张子忠率人跟在后头,见谢父如此大胆,连皇上的路都敢截,暗忖这是不要命了。
李扶渊顿住脚步,勾唇冷笑,“好个谢道安。朕在城中苦寻滢滢未果,原来她是被你私藏起来了。”
谢道安躬身,“草民并非私藏,只是滢滢不仅是皇上的妃嫔,更是草民的女儿。身为父亲,怎能见自己的女儿无辜受屈,却无动于衷?”
李扶渊瞥了他一眼,目光如炬,“你这是在指责朕是非不辨,没能护好你的女儿?”
谢道安咬咬牙,心中知晓他必是为女儿而来。想起高武送她回家时,她脸色病白,还发着烧,心头宛如被人一扎,哪怕此人是君王,他也豁出去了。
“草民不敢,只是皇上对草民允诺过,会护滢滢一事。君无戏言,如今她心灰意冷,草民不敢妄加揣测。只是想求皇上一事。”
“不行。”
谢道安还未道明何事,李扶渊已知他心里所想。他放弃早朝相寻,有探子打听到她被高武抱进谢府,他火冒三丈,高武和谢道安,搅得他方寸大乱。
若不是高武不得她心,谢道安是她的父亲,他岂能容他们活于世间?
他要将她带回宫,好好忏悔。自他看见那信函后,看见河边那被扔弃的香囊后,他已知她的心。隐忍多日,终于换来她的吐露,决不能功亏一篑。
李扶渊看着谢道安,目光炯炯,“此时,我不是帝王,只是滢滢的夫君。岳父,今日我志在必得,一定要带滢滢走。”
谢道安点点头,敬佩李扶渊的气度,未以君王权力威胁,既然如此,他要为女儿争取一把。
“还敢说你是滢滢的夫君,你待她不好,她不会跟你走的。”谢道安双眸微眯。
“不,她不会。她是我的女人,说不定腹中此刻已有我的骨血。就算她不跟我走,也由不得她。”
什么?谢道安握紧拳头,叨叨作响,眼神早已愤恨到极点,好个蛮横的君王。
“你无耻!”说完,大吼一声,拳头朝李扶渊胸膛锤去,青年挑眉,并未躲闪,“咚”的一声,似有千钧巨石砸落下来,震得李扶渊连连后退,须臾间,鲜血从他唇瓣渗出。
“扶渊!”一声焦急而轻柔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李扶渊闻声望去,果真见谢滢琅正朝他奔来。
谢道安一愣,未料女儿竟会在此刻冲出。只见她扶住青年,待窥见他唇角的血渍后,星眸闪过丝丝痛惜,“你受伤了。”又看向谢道安,“爹,你怎能打他呀?”
张子忠在旁急红了眼,和众侍卫纷纷拔剑,“谢道安,你竟敢殴打皇上。”他们疾步涌上,要将谢道安拿下,被李扶渊厉声呵斥,
“退下。”李扶渊捂住胸膛,“今日之事,是朕与岳父的家室。谁若因此为难岳父,朕绝不轻饶。”说完一把将谢滢琅搂在怀里,朝她额间一吻,
“岳父,你看到了吗?”
他在提醒,她还是关心他。对他的亲近,来者不拒。
谢道安方才已瞧清,女儿为皇上担忧不已,甚至还为了他指责自己。其实他只想让女儿过得开心,在见到女儿依旧割舍不下这个男子时,才明白女儿陷得太深了。
一遇到危险,谢滢琅便真情流露。
谢滢琅的小手搭在他的唇边,那直流的鲜血令她泪流满面,就见他捂住胸口,“啧”的一声,显然痛得剧烈,她手足无措,想去抚摸,却又怕伤了他。
接着,双脚离地,她被李扶渊抱了起来,“岳父,只怕我还要停留片刻。”
像是在通知他一般,径直往谢滢琅的闺房走去。
谢道安脸色沉到极点,没有回应,李扶渊扬起一抹胜利的笑意,这才看向怀中的人,见她将脸蛋朝自己的胸膛蹭了蹭,似乎想舒缓自己的苦痛,顿时,李扶渊心里又喜又暖,只觉那一拳没有白挨。
换她牵肠挂肚,值得。
……
谢滢琅醒来时,已经是傍晚。她轻轻叩打脑袋,只记得上午李扶渊寻了过来,爹爹出去应付他,她寻到院子,接着见爹爹打了李扶渊,他流血了。
此刻,又回到闺房。周边有些昏暗,只见门外传来呵斥声,似有人在商议什么。
“爹爹?”她低低唤了一声,外面的声音很快停止,紧跟着屋内的烛灯被点亮,一个身影极快地越过屏风,却不是谢道安,而是李扶渊。
她一脸讶然,他却笑了起来,坐在她身边。
烛光下,他的神色柔和得宛如春风扶柳,她看向他的嘴角和胸膛,似乎无碍了。
“滢滢,你醒了?我已安排下去,即刻带你回宫。”他的手掌覆上她的手背,“下午你昏迷不醒,我让医者看过了,是风寒所致。”他俯身,打算亲吻她的脸颊,却被她用手抵住唇瓣。
他一笑,缓缓坐直了身子。
“你的信函我看到了,上面说你有话要说,现在,你可以对我说了。”
他的语气带着迫切与温柔,就像之前一样,对她总有说不完的话。
谢滢琅侧头,总算将前因后果记起,这其中也包括他的冷漠和绝情。她的确在信函写到,只要他赴约,她愿诉衷肠,可现在,她不想对他说了。
“滢滢,”见她迟迟不语,他有些紧张了,“你说呀,我就在身边,乐意听着。”他想听她说,她爱上他了,她要和他携手共度一生,永不分离。
然她却神色冷漠,不言不语,他心里一颤,就知她生气了。
“不错,可信函有写,‘若不来,便知君有两意,故而相决绝’。”她闭上眼睛,“所以,臣妾想求皇上,放臣妾出宫,准臣妾到感业寺带发修行。”
她一口一个“皇上”和“臣妾”,摆明了就是不想和他亲近了。他眼中闪过一丝懊悔,接着又是一痛,声音沙哑,“我不是不肯去,是张福海那个狗东西,他迟迟不把信函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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