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居雅间内的气氛，因林啸最后那句看似随意的问话，而变得有些微妙。
李金雁感到后背瞬间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家族败落，仇家未明，她的身份是绝不能暴露的秘密。她下意识地看向莫羡慕，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莫羡慕端着酒杯的手稳如磐石，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他迎着林啸探究的目光，轻轻放下酒杯，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遗憾：
“林管事好眼力。金雁确实出身剑修世家，只可惜家道中落，传承多有遗失。如今她是我‘仙界贷’的护卫统领，前尘往事，不便再提，还望林管事见谅。”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承认了李金雁“曾有来历”，又用“家道中落”、“传承遗失”堵住了对方进一步追问的可能，最后点明李金雁现在的身份是他的人，暗示林啸不要越界。
林啸眼中精光一闪，哈哈一笑，顺势端起酒杯：“原来如此，倒是林某唐突了。莫小友得此良才，可喜可贺。来，为我们合作顺利，再饮一杯！”
他看似揭过了此事，但莫羡慕和李金雁都清楚，这只老狐狸绝不会轻易放下疑心。有些种子，一旦种下，便会悄然生根发芽。
酒宴在看似融洽实则各怀心思的氛围中结束。莫羡慕和李金雁离开醉仙居，回到了废墟下的暗室。
钱可为早已焦急地等在那里，见两人平安归来，且带回了与林啸合作的消息，胖脸上顿时笑开了花，连呼“莫老大神通广大”。
“别高兴得太早。”莫羡慕给他泼了盆冷水，“林啸的合作是基于利益，一旦我们无法持续提供价值，或者他找到了更好的‘钱袋子’，翻脸是顷刻之间的事。我们必须在他还能与我们保持‘合作’姿态的时候，尽快壮大自己。”
他立刻开始部署：“钱可为，你负责寻找一个合适的临街铺面，不需要大，但要醒目。挂上‘仙界贷’的招牌。”
“苏小怜，”他看向一直安静待在角落、抱着一个简陋算盘模型计算的少女，“我需要你尽快设计出标准的借贷契约玉简，包含道心誓言约束条款，以及一套初步的信用评估算法。”
“李金雁，你负责招募和初步训练一批可靠的护卫，规模不需大，但要足够忠诚，至少能维持基本秩序。经费从我们的资产里出。”
众人领命，立刻行动起来。
有了林啸的默许和“干股”承诺，事情进展得出乎意料的顺利。钱可为很快在坊市边缘找到了一处合适的铺面，虽然位置不算顶好，但挂上“仙界贷”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后，倒也引人注目。
开业初期，门可罗雀。
大部分修士对这家突然冒出来的、号称可以“借贷灵石”的铺子持怀疑态度。末法时代，人心叵测，谁会轻易相信陌生人的“好意”？更何况，借贷需要抵押，他们又能拿出什么值钱的东西？
直到几天后，一个名叫赵明的散修，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走进了仙界贷。
赵明困在炼气三层已经十年，眼看寿元将尽，拼死进入一处险地，侥幸采到一株五十年份的“赤阳参”，这是他突破到炼气四层的全部希望。然而，炼制辅助丹药“沸血丹”还缺几味辅药和一笔请人炼丹的费用，他倾尽所有，仍差五块下品灵石。
他走投无路，听闻仙界贷之名，便想用那株尚未处理的赤阳参作为抵押，借贷五块下品灵石。
接待他的是钱可为。按照苏小怜设计的流程，钱可为详细询问了赵明的修为、收入来源、借贷用途，并评估了那株赤阳参的价值。
“赵道友，根据评估，您的赤阳参价值约八块下品灵石，借贷五块下品灵石，期限一个月，利息……一块下品灵石。到期需归还本息共计六块下品灵石。若逾期未能归还，我们有权处置这株赤阳参。您看如何？”钱可为拿着一个玉简，上面闪烁着由苏小怜算法生成的条款。
一个月，百分之二十的利息！这高得惊人！赵明脸上露出挣扎之色。
一旁的莫羡慕静静观察着，这是第一笔真正意义上的“贷款”业务，至关重要。他注意到赵明眼神中的绝望和孤注一掷，这种人，要么彻底沉沦，要么……就能创造奇迹。
“我可以提前预支给你。”莫羡慕忽然开口，“而且，我可以告诉你，炼制沸血丹时，加入少许‘无根水’，能在药力融合时，提升半成成功率。”
赵明猛地抬头，震惊地看着莫羡慕。无根水？这是某种早已失传的炼丹窍门吗？此人竟然如此轻易地说了出来？
是陷阱？还是……真的机遇？
看着莫羡慕那平静无波的眼神，回想自己山穷水尽的处境，赵明把心一横，咬牙道：“我借！”
他以道心起誓，签下了契约玉简，拿到了五块下品灵石，以及莫羡慕那句轻飘飘却可能价值千金的“建议”。
接下来的一个月，对于仙界贷而言，是煎熬的等待。赵明能否成功，不仅关系到五块灵石的本息，更关系到仙界贷的“口碑”和“信誉”。
莫羡慕表面平静，暗中却让钱可为时刻关注着赵明的动向。
一个月期限将至，就在钱可为都开始觉得这笔贷款可能要变成坏账，准备按照契约去收缴那株赤阳参时——
一股不算强大，却清晰无比的灵力波动，从坊市某个简陋的洞府方向传来！
炼气四层！
赵明，成功了！
他不仅成功突破，更是第一时间来到了仙界贷的铺面。他神情激动，眼眶泛红，将六块下品灵石郑重地放在柜台上，对着莫羡慕深深一揖：
“莫先生！大恩不言谢！若无先生借贷之恩，若无先生点拨之言，赵明此生筑基无望，唯有化作黄土！此恩，赵明永世不忘！”
他的声音洪亮，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喜悦和由衷的感激，瞬间吸引了街上众多修士的目光。
成功案例！活生生的成功案例！
一个困顿十年、濒临绝望的炼气三层散修，通过仙界贷的借款，竟然真的突破了瓶颈，迈入了炼气中期！
这个消息，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滴入了一滴水，瞬间在整个坊市的底层修士中炸开了锅。
怀疑、观望、好奇、渴望……种种情绪交织。
原本门可罗雀的仙界贷铺面，在赵明离开后，瞬间被闻讯而来的修士们围得水泄不通！
“真的假的？借灵石真能突破？”
“利息是多少？需要什么抵押？”
“我有一件家传法器，不知可否抵押？”
询问声、议论声此起彼伏。钱可为和苏小怜忙得不可开交，就连负责护卫的李金雁，也不得不分出人手来维持秩序。
莫羡慕站在铺面后堂，透过缝隙看着外面火热的情景，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真正的、属于谋划得逞的笑意。
口碑，立起来了。
“仙界贷”这三个字，不再是一个可笑的概念，而是成为了许多底层修士眼中，一道真实存在的、可以抓住的“希望之光”。
然而，就在这看似一片大好的形势中，莫羡慕注意到，在街对面的一处茶楼二楼窗口，一道熟悉的身影——林啸，正负手而立，远远地眺望着这边火热的场景。
他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眼神深邃，不知在想着什么。
莫羡慕心中那根警惕的弦，再次绷紧。
他知道，仙界贷展现出的潜力和吸引力越大，来自林啸这边的风险，也就越高。这条合作的地头蛇，随时可能化身为吞噬一切的巨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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