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心里一紧，接过油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包烟叶，烟叶中间，藏着一张叠得很小的纸条。他连忙走到房间的角落，拆开纸条，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是春苗的笔迹，显然是孙大壮口述、春苗代笔的。
信上写着：“风哥，你走后，郑卫东就开始不安分了。他先是撺掇知青点的几个懒汉，说队里的伙食差、工分少，闹着要大队改善待遇，还说你不在，医疗站的药贵了，服务差了，想挑动知青和社员的矛盾。王福满叔压下去了，没闹起来。后来，他又经常往公社跑，和赵干事走得很近。最近，有人看见他和县里新成立的‘群众专政指挥部’的一个人见面，那人是赵干事的远房外甥，叫李强，听说很横，专门抓‘反革命’。孙大壮偷偷跟着他们，听见他们说要‘揪出凌家坉的问题’，还提到了‘牛棚’‘立场’‘迷信’这些话。风哥，我们都觉得他们是冲着你和医疗站来的，你不在，我们心里没底，你能不能早点回来？”
看完信，凌风的手忍不住发抖，心里沉到了谷底。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群众专政指挥部”，光听这个名字，就知道不是好惹的，郑卫东和赵干事勾结上了这种人，肯定没什么好事。他们选择在自己外出学习时发难，就是觉得自己不在，医疗站群龙无首，容易得手。
凌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现在慌乱没用，必须想办法应对。他仔细分析了一下，郑卫东他们的突破口，无非就是两个：一是医疗站，想找账目、病历的漏洞，或者拿他用针灸治病说事，扣上“封建迷信”“不科学”的帽子；二是牛棚的吴老师三人，诬陷他“立场有问题”“勾结下放人员”，这在当时，可是个大罪名。
必须未雨绸缪，提前做好准备！
当天晚上，凌风就写了两封信。一封给王福满，语气很委婉，以交流学习心得为名，提醒他：“福满叔，我在培训班学到，医疗站的管理一定要规范，账目、病历要记得清清楚楚，每一笔收支、每一个病例，都要有据可查，这样才能经得起检查。知青那边，要一视同仁，好好引导，有问题及时向公社李书记反映，别让别有用心的人挑动矛盾。牛棚的三位老师，按政策给予基本的照顾就行，不用过多接触，以免被人说闲话。”他相信，王福满是个聪明人，一定能明白他的深意。
另一封信给铁柱和春苗，语气更直接些：“柱子、春苗，我不在，医疗站就靠你们了。遇事一定要多商量，拿不准的就保守处理，别冒险。药房的药品，特别是咱们自己配的药，使用时一定要记录清楚，谁用的、用了多少、治什么病，都要写明白。继续带好培训班的学员，团结大多数知青，别和郑卫东正面冲突。孙大壮眼睛活，让他多留意郑卫东和赵干事的动向，有什么异常，赶紧告诉我。”
写完信，凌风把信交给那个青山县的学员，托他尽快寄出去。做完这些，他心里稍微安定了些，但危机感更重了——光靠防御还不够，必须让自己变得更强，手里的“筹码”更多，才能在回去后稳稳地压住郑卫东他们。
这个培训班，就是他积累筹码的最好机会。他不仅要学好知识，还要赢得钱主任这样有分量的人的认可，甚至可以争取让钱主任到凌家坉指导工作，这样一来，郑卫东他们就算想闹事，也得掂量掂量。
机会很快就来了。培训班组织学员到地区医院临床见习，每个学员都要分组到各个科室，跟着医生查房、学习。凌风被分到了内科，带教医生正是钱主任。
钱主任查房很仔细，每到一个病人床前，都会详细询问病史、症状，然后进行体格检查，一边检查，一边给学员们讲解。在一个老年肺心病患者的床前，钱主任用听诊器听了听病人的肺部，又测了测血压，对学员们说：“大家看，这个病人是慢性肺源性心脏病急性发作，已经出现了心力衰竭的症状，呼吸急促、下肢水肿、颈静脉怒张。治疗方案是强心、利尿、扩血管，用洋地黄类药物强心，利尿剂减轻水肿，血管扩张剂降低心脏负荷。”
学员们都认真地听着，记着笔记。凌风也听得很认真，但他心里却在琢磨：这个病人的症状，和中医里的“心肾阳虚、水湿内停”很像。如果只用西药，虽然能快速缓解症状，但副作用可能比较大，而且容易复发；如果配合中医的温阳利水、活血化瘀的方法，是不是能提高疗效，减少复发？
查房结束后，钱主任特意留下了凌风，笑着问：“凌风，刚才那个病人，你有没有什么不同的想法？我看你刚才一直在皱着眉思考。”
凌风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钱主任，我是瞎琢磨。这个病人，从中医的角度看，应该是心肾阳虚、水湿内停、瘀血阻络。西药的强心、利尿、扩血管很对症，但如果能配合中医的治疗，比如用附子、桂枝、茯苓、猪苓这些温阳利水的中药，再加上针灸内关、心俞、肾俞、阴陵泉这些穴位，活血化瘀、调理气血，是不是能改善病人的长期预后，减少对西药的依赖？”
钱主任眼睛一亮，饶有兴致地问：“哦？你具体说说你的辨证思路和用药、用针的道理。”
“好的，钱主任。”凌风整理了一下思路，详细地说，“病人呼吸急促、下肢水肿，是水湿内停的表现；畏寒怕冷、手脚冰凉，是阳虚的表现；嘴唇发紫、舌有瘀斑，是瘀血阻络的表现。所以辨证为心肾阳虚、水湿内停、瘀血阻络。用药方面，附子、桂枝温阳散寒，茯苓、猪苓、泽泻利水消肿，丹参、桃仁活血化瘀。针灸方面，内关穴是心包经的络穴，能调理气血、宁心安神；心俞、肾俞穴分别对应心脏和肾脏，能温补心肾之阳；阴陵泉是脾经的合穴，能健脾利湿。这样中西医结合，标本兼顾，应该能有更好的效果。”
他还举了自己治疗赵大娘哮喘的例子：“我们村有个老哮喘病人，和这个病人的情况有点像，我用针灸配合中药调理，她的发作次数明显减少了，身体也硬朗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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