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的脚步踏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无声无息,与这奢华环境格格不入的粗布衣衫和旧药篓,此刻却仿佛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静力量。他身后,是面面相觑、敢怒不敢言的保安,以及脸色铁青、眼神阴鸷的护卫。
苏沐雪站在病房门口,胸口仍在微微起伏,方才那一声“让他进来”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此刻,看着这个年轻得过分、衣着寒酸却眼神澄澈平静的男子真正走进来,她心中那份孤注一掷的决绝里,不由自主地掺杂进了一丝慌乱和自我怀疑。
她真的做对了吗?把爷爷的性命,交给一个……陌生人?
“苏小姐!”王建明一个箭步挡在林辰面前,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尖锐,他伸手指着林辰,对着苏沐雪,语气痛心疾首,“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让这种来历不明的人接近苏老?万一出了什么事,谁来负责?是你,还是我这个主治医生?”
他身后的助手刘强也赶紧帮腔,语速极快:“苏小姐,王主任是国内顶尖的专家,他的方案是经过团队严谨论证的!您不能因为病急就乱投医啊!这小子一看就是骗……”
“王主任。”林辰终于开口,打断了刘强的话,他的声音依旧平稳,目光越过王建明,直接落在病床上的苏鸿羲身上,“病人现在需要的是救治,而不是无谓的争执。你挡在这里,延误了病情,责任又该由谁负?”
他的话语没有激烈的情绪,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王建明那冠冕堂皇的理由。
王建明气得额头青筋直跳:“你……你一个连行医资格都没有的江湖郎中,也配谈责任?也配在我面前谈救治?”
“配与不配,口说无凭。”林辰终于将目光转向他,那眼神清澈,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就像你断定老爷子是重度颅内感染,用了最强效的抗生素却无效,反而引动肝风,致使烦躁加剧。这,就是你说的科学论证?”
王建明瞳孔猛地一缩,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你……你胡说什么!”苏老爷子在使用某种高级抗生素后,确实出现了轻微的肌肉颤动和意识层面的烦躁,这是他病历上记录却刻意在向家属汇报时轻描淡写的细节!这小子怎么可能知道?
林辰不再看他,转而看向紧抿着嘴唇、脸色苍白的苏沐雪:“苏小姐,令祖病情危殆,邪热已深陷营血,闭阻心包。若信我,请允我近前一观。”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仿佛他陈述的不是一个猜测,而是一个既定的事实。这种笃定,与他年轻的外表格格不入,却奇异地抚平了苏沐雪心中一部分的慌乱。
“好。”苏沐雪深吸一口气,不再看脸色铁青的王建明,侧身让开了通往病床的路,“先生,请。”
“沐雪!”王建明还想阻止。
“王主任!”苏沐雪猛地回头,那双美眸中此刻不再是绝望和柔弱,而是属于苏家千金不容置疑的决断,“在我苏家,现在,我说了算。请您和您的团队,暂时保持安静。福伯,看住门,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进来,也不准出去!”
老管家福伯虽然心中同样疑虑重重,但对小姐的命令却是无条件执行,他立刻躬身:“是,小姐。”随即眼神锐利地扫过王建明和他的助手,以及那几名跟进来的保安,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
王建明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真的在苏家放肆,只能咬牙切齿地瞪着林辰的背影,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好!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收场!苏老爷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负全责!”
林辰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已然走到了病床前。
离得近了,更能感受到苏鸿羲情况的危急。老人面色潮红如同醉酒,呼吸急促而粗重,嘴唇干裂起皮,即便在昏迷中,眉头也紧紧锁着,偶尔会从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四肢时有细微的、无法自控的抽动。
病房里昂贵的进口抗生素和消毒水的味道,混杂着老人身上散发出的、一种难以言喻的燥热病气,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氛围。
林辰目光沉静,先是凝神看了老人面色片刻(望色),随即俯身,伸出三根手指,轻轻搭在了苏鸿羲露在被子外的手腕上(切脉)。
他的动作自然而流畅,带着一种古老韵律,仿佛做过千百遍一般。
王建明在一旁冷眼旁观,嘴角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讽。装,继续装!他倒要看看,这骗子能摸出什么花来!现代精密仪器都难以完全明确的复杂感染,靠三根手指就能诊断?天方夜谭!
苏沐雪屏住呼吸,双手紧紧交握在胸前,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她所有的希望,都系于这青年看似随意的搭脉之上。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
林辰闭着眼,感受着指下那混乱而危险的脉搏。浮取洪大有力,重按却沉涩难寻,如同被淤泥堵塞的河道,热邪深伏,与体内旧有的瘀血相互搏结,确实蒙蔽了心神。
片刻后,他睁开眼,看向苏沐雪,语气肯定:“热毒深陷营血,兼有陈年旧伤导致的瘀血堵滞心脉之侧,两相勾结,蒙蔽清窍。非单纯清热泄火可解,需先通瘀开窍,引邪外出。”
“旧伤?”苏沐雪一愣,爷爷年轻时确实受过重伤,留下暗疾,但这是家族秘辛,极少有人知道。
王建明却像是抓住了天大的把柄,立刻嗤笑出声:“荒谬!苏老的体检报告我看了无数遍,哪有什么陈年旧伤导致瘀血堵滞?ct、mRI都显示颅内只有炎症和水肿!苏小姐,你听到了吧?他根本就是在信口开河!”
林辰没有理会他的叫嚣,目光扫过旁边监护仪器上显示的心率和血压数据,又看了看苏老爷子偶尔抽动的手指,心中已有定计。
他转向王建明,语气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强大的自信:“王主任,既然你认定我是骗子,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
王建明一愣:“赌什么?”
“就赌我能否在半小时内,让苏老爷子苏醒过来。”林辰的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房间,“若我做不到,我任由你处置,报警也好,送官也罢,绝无怨言。”
苏沐雪和福伯都倒吸一口凉气。半小时?让一个深度昏迷、连王主任都束手无策的病人苏醒?
王建明先是一怔,随即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脸上的讥讽几乎要溢出来:“半小时?哈哈哈!好!好!我跟你赌!你要是能做到,我王建明当着所有人的面,为你刚才的‘诊断’道歉!”
他根本不信林辰能做到。这简直是送上门来找死!
“可以。”林辰点了点头,不再多言。他轻轻放下苏鸿羲的手,解下了背上的旧药篓。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看着他从那看似破旧的药篓里,取出了一个古朴的针囊。
针囊摊开,里面是长短不一、闪烁着寒光的银针。
王建明脸上的讥笑更浓了。针灸?就靠这几根针,想解决连最强抗生素都对付不了的严重颅内问题?这小子不是骗子,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苏沐雪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她看着林辰捻起一根细长的银针,手指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走向爷爷的床头。
他,真的能做到吗?
这一刻,病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信任与质疑,希望与绝望,现代科学与古老传承,在这方寸之地,展开了无声的、却关乎生死的激烈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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