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没有直接去苏家。贸然上门，且不论那高门大户能否让他进去，即便进去了，空口无凭，也难以取信于人。师父教导，医者立信，在于实效。他需要先让这江城的土地，沾染上他医术的痕迹，让“林辰”这个名字，至少在某一群体中，拥有分量。
他想起了老张头，那个在公园里被他用川芎救回的流浪老人。还有他承诺过的“宣传”。或许，那里是一个起点。
傍晚时分，林辰再次来到了那个他曾经露宿的公园。与之前的冷清不同，在靠近流浪者时常聚集的角落，他竟然看到了一小圈人围在那里。老张头正站在中间，唾沫横飞地说着什么，神情激动。
“……你们是没看见！我当时咳得都快背过气去了，感觉肺都要咳出来了！就那边长椅上，那小神医，对，就背这么个药篓子，”老张头比划着，一眼看到了走来的林辰，眼睛猛地一亮，声音陡然拔高，“来了！说神医，神医就到！林神医，您可来了！”
围着的五六个人，大多是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的流浪者或附近穷苦的老人，闻言齐刷刷地转过头，目光带着好奇、怀疑，还有一丝隐藏在麻木下的期盼，聚焦在林辰身上。
太年轻了！这是所有人第一眼的共同想法。而且这打扮……虽然干净，但那粗布衣服和旧药篓，跟他们想象中的“神医”形象相差太远。
“老张头，你没糊弄我们吧？就这么个年轻后生？”一个拄着木棍，腿脚似乎不便的老头嘟囔道，他叫李富贵，是老张头的旧识，也是被硬拉来的。
老张头急了：“李瘸子你放屁！我糊弄谁也不能糊弄咱们自己人！林神医那是真本事！不信你让神医给你看看你那老寒腿！”
林辰面色平静地走到近前，对老张头微微颔首，然后目光扫过众人：“我略通医术，今日在此，若有身体不适者，可上前一看，分文不取。”
分文不取！这四个字在人群中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对于他们这些挣扎在温饱线上的人而言，免费的医疗诱惑力太大了。
一个抱着小男孩的妇人犹豫着上前，孩子约莫四五岁，小脸通红，蔫蔫地趴在母亲肩头，不时咳嗽几声，喉咙里带着痰音。“神医……不，大夫，您能给俺娃看看吗？他烧了两天了，去社区医院开了点药，吃下去退了烧，没过多久又烧起来，反反复复的，俺这心里……”
林辰示意妇人将孩子放下。他蹲下身，并未使用任何器械，只是伸出三根手指，轻轻搭在孩子纤细的手腕上，凝神静气。片刻，他又看了看孩子的舌苔，舌红苔黄腻。
“风热犯肺，兼有食积。”林辰诊断道，“之前用的退烧药，只是强行发汗治标，体内热邪与积滞未清，故反复发作。”
妇人听得半懂不懂，但“反复发作”说到了她心坎里，连忙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那……那能治吗？”
林辰没有回答，直接从药篓里取出几味药材，有金银花、连翘、山楂、麦芽等，现场用手搓碎混合，分成几个小包递给妇人：“取一包，用温水调匀，喂他服下。剩余的分两次，间隔四个时辰服用。服药后，给他喝些清淡的米粥，勿食油腻。”
妇人将信将疑地接过药包，按照林辰说的方法，当场给孩子喂下了一份。药味有些苦涩，孩子皱着小脸，但还是咽了下去。
令人惊奇的是，不到一刻钟，孩子原本急促的呼吸变得平稳了许多，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脸上的潮红也开始消退，精神头似乎好了一些，甚至小声说了句：“妈，我饿……”
妇人又惊又喜，抱着孩子连连对林辰鞠躬：“谢谢！谢谢大夫！神了，真的神了！”
这一幕，让周围观望的人顿时骚动起来。眼见为实，这立竿见影的效果，比老张头说破天都管用。
“大夫，给我看看！我这肩膀疼了半年了，抬都抬不起来！”
“我这肚子，老是胀气，晚上睡不好……”
“还有我，头疼，晕乎乎的……”
一时间，众人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诉说着自己的病痛。之前的怀疑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急切。
林辰来者不拒，神色依旧平静。他或切脉，或观色，或询问，然后根据每个人的情况，或施以银针，或配制草药。
针对那肩膀疼痛的，他取银针刺其肩髃、肩髎、阿是等穴，运针如飞，针感强烈，那人当场就感觉肩部松快了大半，活动范围显着增加。
针对腹胀的，他配了山楂、神曲、陈皮等消食导滞的药末。
针对头痛的，他针刺其太阳、风池穴，并告知其按揉百会穴的方法。
每一个经过他诊治的人，几乎都在短时间内感受到了明显的变化。公园的这个角落，惊呼声、道谢声此起彼伏。
那个之前质疑的李富贵，看着一个个同伴或轻松或喜悦地离开，再也忍不住，拄着棍子凑到林辰面前，老脸有些发红：“林……林神医，刚才是老头子我眼拙，您别见怪。您……您能给我这老寒腿也看看吗？下雨阴天就疼得钻心，几十年了……”
林辰看了他一眼，让他坐下，卷起裤腿。只见他双膝关节明显肿胀变形。林辰探手按了按，手感冰凉。他取出几味温经散寒的药材，如桂枝、附子、牛膝等，搓碎后用少许酒调和，敷在李富贵的膝盖上。
药泥敷上，初时一片冰凉，但很快，一股温和却持久的热力便透皮而入，丝丝缕缕地渗入关节深处。李富贵猛地瞪大了眼睛，那困扰他几十年、如同附骨之疽的阴冷剧痛，竟然在那股温热火力的渗透下，开始一点点消散！虽然关节活动依旧不便，但那要命的疼痛，确确实实地减轻了大半！
“热……热的！不……不那么疼了！神了！真的神了啊！”李富贵激动得语无伦次，抓住旁边老张头的胳膊，用力摇晃着，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老张头一脸“早就告诉过你”的得意。
林辰又包好一份同样的药末递给李富贵：“此药散寒除湿，通络止痛。连敷三日，每日一换。期间注意腿部保暖。”
李富贵颤抖着双手接过，如同捧着绝世珍宝，千恩万谢。
夕阳西下，将公园染成一片暖金色。林辰诊治完了最后一个人，收拾好药篓。
“小神医，您明天还来吗？”老张头眼巴巴地问，其他人也纷纷投来期盼的目光。
林辰看着这一张张带着感激和期盼的脸，点了点头：“若无意外，会来。”
在众人感激的目光中，他背着药篓，转身离去，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
他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一个穿着普通、像是刚下班路过的中年男人，目睹了大部分过程，脸上带着惊奇，悄悄用手机拍下了几张模糊的照片。
这一天，林辰没有收获金钱，但他收获的东西，或许比金钱更珍贵。
“公园里来了个年轻神医，针灸草药样样精通，而且不要钱！”
“真的假的？那么神？”
“骗你干啥？老张头的咳喘，李瘸子的老寒腿，还有王嫂家发烧的娃，都给治好了！我当时就在旁边看着呢！”
类似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荡起一圈圈涟漪，开始在以这个公园为中心的部分底层民众和小范围街坊中悄然传播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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