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个屁的肉肉。”
大胡子谢大虎蹲在凳子上，嘴里叼着旱烟，一脚踹在傻儿子屁股上。
“都多大个人了，还整天跟个没断奶的娃娃似的，时不时就掀衣要肉肉。”
“我们老谢家的脸，都被你这憨子丢尽了……”
月娥嫂赶忙将吓得瑟瑟发抖，缩成一团的傻儿子护在怀里。
“别怕，咱家里这会儿有客人呢。”
“等客人走了，妈再给你吃肉肉，好不好呀？”
谢大虎听到这话，火气噌一下蹿得更高。
顺手抄起烟袋锅子，条件反射般朝着月娥嫂砸了过去。
“你个臭婆娘，整天就知道惯着这憨货。”
“有这闲工夫，还不如赶紧再给老子生一个。”
“你瞅瞅你，整天扭个大屁股晃来晃去，夜夜挨枪子，肚子咋就一点动静都没有？”
谢大虎越说越气，脖子上青筋暴起，一副要拼命的模样。
“今儿个老子就把话撂这儿了，你个臭婆娘要是敢让我们老谢家绝后，看老子不打死你。”
身为女强人的杨雪瑶，平日里最看不惯的，就是男人对女人动手动脚。
此刻，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怒火。
抬手抓住谢大虎烟锅袋的同时，将月娥嫂强硬护在身后。
“谢大叔，月娥嫂是有血有肉的人，不是任你摆弄的牲口。”
“就算你想再要一个孩子，可那能立马就生出来？”
杨雪瑶说到这里时，更加来气。
将装满热茶的碗，意有所指摔向谢大虎。
“再者，憨娃变成现在这副痴呆可怜模样，能怪月娥嫂吗？”
“真正作孽的，是那群污染矿砂岭的黑心无良企业。”
“你可不能因为它们犯下的错，就把这股子邪火，撒在自己老婆孩子身上。”
“你要是这么喜欢窝里横，有本事去找那群无良企业算账啊。”
月娥嫂面对杨雪瑶的慷慨出手，非但没有感激。
反而维护起，打她骂她欺她辱她的谢大虎。
“不许你这样说我老汉。”
“他以前对我可好啦，温柔体贴，百依百顺。”
“都怪我这肚子不争气，自打生了憨娃之后，就再也没了动静，无法再替老谢家传宗接代，所以他才会变的如此暴躁。”
杨雪瑶没想到月娥嫂如此执拗。
竟将所有过错，一股脑儿全往自己身上揽。
“你可曾静下心来仔细琢磨过，你迟迟不能再怀孕，或许压根儿就不是你的问题。”
“矿砂岭的水源遭受严重污染，说不定你的身体也不知不觉受到了影响，这才导致无法再度受孕。”
月娥嫂原本低垂的头，猛地抬了起来。
关于这个因素，她还真没想过。
因为她从未感受到身体哪里不舒服，也没有像儿子那样变的痴呆。
正在抽烟的谢大虎，更因杨雪瑶这个知识科普，眼中迸射出一道精光。
似乎，已经有了不让老谢家绝后的办法。
而这个办法，杨雪瑶并不知情。
为了感谢月娥嫂的热情招待和借宿之恩。
决定坦白自己的真实身份。
“其实，我除了是泗水市的市委常委。”
“还是临时市委书记吴振华特意派来矿砂岭，暗访环境污染的调查组组长。”
“请相信我，过不了多久就能还你们家一个公道，还矿砂岭一个绿水青山。”
月娥嫂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在调查组身份加持下，再次看向陈青云和杨雪瑶时。
就像在黑暗中，看到了一束光。
可转瞬之间，那一束光亮，便被怀疑所吞噬。
只见月娥嫂扯出一个苦涩的笑，抽回被杨雪瑶握着的手，声音里满是绝望与悲凉。
“算了吧，大伙心里都和明镜似的。”
“若不是官官相护，背后有大领导撑腰。”
“那群不良企业哪敢这般明目张胆挖矿采石，肆无忌惮污染矿砂岭……”
月娥嫂眼眶逐渐泛红。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声音忍不住颤抖起来。
“当初，我公公和婆婆，可是矿砂岭第一批站出来，举报这些违法企业的。”
“可谁能料到，举报信息眨眼间就被泄露了。”
“当天就被黑心企业的人带走，至今音信全无。”
“听人说，我公公和婆婆早就被活生生浇灌进了水泥里……”
说到此处，月娥嫂喉咙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再也说不下去。
那满脸的悲戚，让杨雪瑶不由大骂，世上怎会有如此丧心病狂的畜生企业。
不管是为了还可怜的月娥嫂一个公道。
还是为了帮矿砂岭六百多户村民，找回曾经失去的家。
都一定要将那群无良企业，彻底捣毁。
不然，何以对得起入职时，对着旗帜宣读的誓言。
何以对的起，市委常委这个位置。
最重要一点，铲除污染环境的毒瘤，是上面发展经济的趋势。
一旦将矿山路这批黑心企业打掉，将是大政绩一件。
杨雪瑶心中暗暗发誓的同时，再次紧紧握住月娥嫂的手。
“月娥姐，这一次，真的不一样。”
“前不久，市里召开了市委特别会议，铁了心要把矿砂岭那群黑心企业连根拔起。”
“请你相信我，相信组织，相信国家打黑除恶的决心，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这些冠冕堂皇的套话，月娥嫂早已听得耳朵起茧。
依旧面无表情，依旧不为所动。
杨雪瑶心一横，决定孤注一掷。
“月娥嫂，你可曾听闻过殷家？”
“前不久，殷家的独子殷长明，就是被矿砂岭的无良企业害死的。”
“你觉得这次，他们还能逃得掉？”
杨雪瑶言外之意的这番话。
如一颗石子，投入月娥嫂原本死寂绝望的内心湖面。
瞬间，一层又一层涟漪被泛起。
死去的希望之光，再次出现在月娥嫂脸上。
她，当然听过殷家。
急切拽住杨雪瑶衣袖，声音止不住颤抖起来。
“只要你说的是真的，只要能让那群黑心无良企业付出代价，给我憨娃报仇，还我们家一个公道。”
“我可以把我知道的一切污染线索，全都说出来……”
就在杨雪瑶欣喜之际，谢大虎出声打断。
“甭管真假，你个臭婆娘最好别蹚这浑水。”
“那群无良企业手段有多狠辣，你又不是不知道。”
“咱爸妈是怎么失踪的，你难道都忘了？”
提及父母，谢大虎眼中闪过一丝恐惧，身体也微微颤抖了一下。
“难道你想连累傻儿子，连累我，也被水泥封尸？”
说罢，谢大虎就将月娥嫂往卧室里赶。
同时，阴沉的看了一眼，自始至终一言未发的陈青云。
“我不管你们真实身份是什么，记住一点，别再找我婆娘打听矿砂岭污染的线索。”
“天色也不早了，你们二位早点休息吧。”
谢大虎说着，用烟枪指了指旁边一间狭窄木屋。
里面，放了一张用木板支起来的狭窄床榻。
“你也看到了，我们家就这条件，你们俩就先将就一晚。”
可杨雪瑶，哪有心思睡。
只想让月娥嫂，把知道的污染线索讲出来。
正要上前追问。
却被一言未发的陈青云，抱进那间狭窄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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