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奖大会的庄严肃穆尚未完全从心头散去，一种更为热烈、更为放松的气氛便在“龙焱”基地的食堂里弥漫开来。为了庆祝“秃鹫岭”行动的圆满成功，也为了犒劳这些浴血归来的勇士，基地特地准备了一场不算奢华却诚意满满的庆功宴。
平日里显得空旷的食堂此刻人头攒动，灯火通明。长条桌上摆满了大盆的硬菜——红烧肉炖得油光锃亮，整只的烧鸡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清蒸鱼、辣子鸡丁、各种时令蔬菜，还有堆成小山似的白面馒头和管够的米饭。空气中不再是单一的汗水和机油味，而是交织着饭菜的香气、兴奋的谈笑声，以及一种劫后余生、共享胜利的酣畅淋漓。
队员们大多换上了干净的作训服或常服，洗去了战场上的硝烟与尘土，脸上虽然还带着些许疲惫，但眼神都亮晶晶的，充满了放松与喜悦。没有人组织，大家很自然地按照熟悉的圈子围坐在一起，气氛热烈异常。
姜青白被灰熊、山猫他们硬拉着坐在了第二行动组这一桌的核心位置。她依旧穿着那身笔挺的常服，胸前的二等功军功章在灯光下熠熠生辉，衬得她原本就清丽的脸庞更多了几分英气与荣光。她不太习惯成为焦点，脸上带着些许腼腆的笑意，但在战友们真诚的祝贺和热情的招呼下，也渐渐放松下来。
“来来来！第一杯！敬我们凯旋的英雄们！敬‘龙焱’！” 灰熊作为组长，率先站了起来，端着装满饮料的搪瓷缸，声若洪钟。
“敬英雄！敬‘龙焱’！”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齐声呼应，声音几乎要掀翻食堂的屋顶。目光有意无意地，都聚焦在姜青白身上。
姜青白也连忙起身，和大家一起举杯，一饮而尽。饮料是甜的，心里是暖的。
“这第二杯，” 山猫挤眉弄眼地站起来，不怀好意地笑着，“得单独敬敬我们的头号功臣，力挽狂澜的——白狐副组长！”
“对！敬白狐！”
“白狐！牛逼！”
顿时，起哄声、叫好声、拍桌子的声音响成一片。所有人都端着杯子围了过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姜青白被这阵势弄得脸颊有些发烫，连忙摆手：“都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哎~这话不对！” 铁砧难得地开口，声音依旧瓮声瓮气，但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那俩要命的手雷，要不是你扔得那么……那么神，咱们能不能全须全尾地坐在这儿喝酒都难说！这杯，你必须喝！”
“对！必须喝！”
姜青白拗不过，只好再次举杯，在一片叫好声中喝干了第二杯。饮料下肚，脸上更热了。
气氛越来越热烈。队员们开始互相敬酒，吹嘘着自己在战斗中的“英勇表现”，当然，更多的是调侃彼此当时的“糗态”。
“刺猬，你当时猫在那石头后面，脸都白了吧？”
“放屁！我那是在计算弹道！”
“山猫，你爬树那速度，我看比猴子还快！”
“去你的！我那叫战术机动！”
笑闹声中，不知是谁先起了个头，目光瞟向了食堂角落里那张相对安静的桌子——大队长秦晋川和几位教官坐的那一桌。
秦晋川依旧是那副冷峻的模样，即使在这种放松的场合，背脊也挺得笔直，只是面前的饭菜没怎么动，手里端着茶杯，目光偶尔扫过热闹的人群，尤其是在姜青白那一桌停留时，深邃的眼底会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柔和。
一个胆大的老兵借着几分“酒意”，端着杯子就晃了过去。
“大队长！我敬您一杯！感谢您指挥有方！” 那老兵嗓门很大。
秦晋川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端起茶杯和他碰了一下。
这一下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涌向主桌，纷纷向秦晋川和教官们敬“酒”。秦晋川倒也来者不拒，只是始终面无表情，用茶水应对。
就在这时，人群里不知是谁，用不大不小、却足以让附近几桌都听见的声音嚷嚷了一句：
“光敬大队长怎么行！大队长，您是不是也该单独敬一下我们的大功臣白狐啊？”
这话一出，瞬间点燃了全场！
“对啊！大队长敬白狐！”
“必须走一个！”
“大队长，表示表示啊！”
起哄声如同海浪般一波高过一波，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秦晋川和姜青白之间来回扫视，脸上带着兴奋、促狭和心照不宣的笑容。就连黑豹教官，都抱着臂，嘴角噙着一丝看好戏的笑意。
姜青白完全没料到火会烧到自己和秦晋川身上，脸颊“唰”地一下红透了，连耳根都染上了绯色，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偷偷抬眼，看向主桌那个身影。
秦晋川显然也没料到会有这一出。在众人震耳欲聋的起哄声中，他冷峻的脸上似乎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无奈，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戳破某种心事的微妙窘迫，虽然这窘迫被他掩饰得很好。他握着茶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
在全场目光的聚焦下，他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顿时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起哄声渐渐小了下去，所有人都屏息看着，期待着他的反应。
秦晋川没有看任何人，目光直接穿越人群，落在了那个满脸通红、眼神躲闪的纤细身影上。他端起自己那杯几乎没动过的茶水，迈步，朝着姜青白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食堂里安静得只剩下他沉稳的脚步声。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姜青白的心尖上。
他走到姜青白面前，停下。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冷冽而干净的气息。
他看着她，看着她红透的脸颊和那双因为紧张而微微颤动的睫毛，深邃的眼眸中仿佛有暗流涌动。
他举起手中的茶杯，声音依旧是那般低沉，却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温度：
“姜青白同志，”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任务完成得很好。辛苦了。”
没有过多的褒奖，没有华丽的辞藻，但这简简单单的“辛苦了”三个字，从他口中说出，却比任何赞美都更有分量。
姜青白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了。她慌忙端起自己面前的杯子，里面同样是饮料，因为紧张，手都有些微微发抖。
“谢……谢谢大队长。这是我应该做的。” 她的声音细若蚊呐，几乎听不见。
两只杯子在空中轻轻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喔——！！！”
这一刻，全场的起哄声和掌声达到了顶点！口哨声、欢呼声、拍桌子声震天响！
“干了！干了！”
秦晋川看着她，将那杯茶水一饮而尽。
姜青白也连忙仰头，喝光了杯中的饮料，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丝毫无法降低脸上的热度。
秦晋川放下杯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鼓励，有认可，或许还有一丝……别的什么。然后，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在一片善意的哄笑声中，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他离开后，姜青白周围的起哄声更是久久不绝。
“看见没看见没！大队长亲自过来敬酒！”
“还叫‘姜青白同志’~啧啧！”
“白狐，脸这么红，饮料上头了啊？”
姜青白被战友们调侃得无地自容，只能埋下头，假装专注地啃着馒头，但那嘴角抑制不住扬起的弧度，和砰砰直跳的心，却泄露了她此刻极不平静的内心。
庆功宴在这热烈而暧昧的起哄声中，被推向了最高潮。
这一夜，不仅是胜利的狂欢，更是一些朦胧情感，在众人善意的见证下，悄然破土而出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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