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人工匠少女布琳·铁砧的到来,如同在闪耀金币领这潭绝望的死水中投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瞬间激起了沸腾的气泡和…滚滚浓烟。
她几乎是以一种不容置疑的热情和效率,立刻接管了男爵府后院那片已经沦为多功能(爆炸\/实验\/晾晒)场地的区域。她先是嫌弃地踢了踢格温那简陋的打铁炉和几乎磨秃了的铁砧,然后二话不说,从她那辆堆满杂货的盘角羊板车后面,卸下了一个沉重无比、用油布包裹的长条状物体。
解开油布,里面赫然是一整套虽然看起来有些老旧、但保养得极好、泛着冷冽金属光泽的便携式锻造工具!包括一个折叠式的小型鼓风炉、一整套型号齐全的锤具、钳具、锉刀、甚至还有几个刻着矮人符文的、用途不明的奇特模具!
“女神在上!你们就用这些破烂玩意儿打铁?”布琳叉着腰,指着格温那套寒酸的工具,碧绿的眼睛里满是鄙夷,“这简直是对金属的侮辱!是对锻造之神的亵渎!”
格温被说得面红耳赤,讷讷地不敢反驳。她的打铁技术是跟老男爵的护卫队长学的,确实只是野路子。
布琳行动力惊人。她立刻指挥阿尔弗雷德和莱昂帮忙,将那个沉重的折叠鼓风炉在院子角落架设起来,又不知从哪儿翻出一些劣质的焦炭(领地仓库里仅存的取暖燃料),开始生火预热。
“首先,是这把剑!”布琳拿起格温那把剑刃卷曲、满是缺口的双手重剑,掂量了一下,撇撇嘴,“黑铁掺了点星银,底子还行,就是锻造手法糙得跟狗啃似的!热处理一塌糊涂!能量通路(指剑身内部的金属纹理)几乎堵死了!难怪连鬣狼的骨头都砍不动!”
她将重剑扔进很快烧得通红的炉火中,等到剑身烧至白热,用特制的长钳夹出,放在自带的小铁砧上,抡起一柄比她脑袋还大的方锤,叮叮当当地敲打起来!
她的动作迅猛而精准,每一锤都落在最关键的位置,火星四溅!那沉重的铁锤在她手中仿佛没有重量,舞动得虎虎生风,与她娇小的体型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莱昂等人看得目瞪口呆。这才是专业的!
伴随着有节奏的敲击声,剑身上的杂质和卷刃被一点点剔除,剑型被重新修正,甚至剑脊的线条都被锤炼得更加流畅和充满力量感。
“淬火液!要冰凉的!最好是雪水或者深井水!”布琳头也不抬地喊道。
阿尔弗雷德赶紧去打来一桶刚从井里提出的、冰凉刺骨的井水。
布琳将再次烧红的剑身猛地浸入水中!
嗤——!!!!
大量的白色水蒸气腾起!剑身在水中发出细微的嗡鸣!
片刻后,布琳将剑取出。此时的双手重剑已经大变样!剑身修长笔直,寒光闪闪,虽然依旧能看出原本材料的粗糙,但整体已经焕然一新,锋刃处闪烁着令人心悸的锐利光芒!
“勉强能看了。”布琳将还有些烫手的剑扔给格温,“试试手感。”
格温接过剑,入手沉甸甸的,但重心极其完美,挥舞起来异常顺手!她忍不住对着旁边一根废弃的木桩试着一剑劈下!
咔嚓!木桩应声而断,切口光滑!比之前省力了何止一倍!
“太…太厉害了!”格温惊喜万分,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剑身,对布琳投去崇拜的目光。
布琳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小意思!接下来是铠甲!”
她如法炮制,将格温那身布满凹痕、连接处甚至有些松动的旧铠甲拆解开,该修补的修补,该强化的强化,该替换的(用库存的少量铁片)替换,甚至还在胸甲关键部位用錾子刻上了一个简单的、能略微偏斜攻击方向的导流符文!
经过她一番改造,格温的铠甲虽然依旧破旧,但防御力却提升了数个档次!穿在身上更加贴合,活动也更方便。
“好了,女骑士,现在你至少不会轻易被地底的小虫子咬穿盔甲了。”布琳拍了拍手,对自己的作品还算满意。
格温激动得差点想给布琳一个拥抱,被后者灵活地躲开了。“矮人不喜欢肢体接触!”布琳嫌弃地嘟囔道。
接下来,布琳的目光投向了阿尔弗雷德收藏的那些生锈的农具和破旧铁器。
“这些破烂…”她拿起一把锈迹斑斑的草叉,摇了摇头,“回炉重造都嫌费燃料。不过…熔了做点箭头或者小玩意儿还行。”
她真的开始熔炼那些废铁,然后用模具飞快地铸造出几十枚虽然粗糙但绝对锋利的铁质箭镞,又用边角料做了几把实用的匕首和小手斧,甚至还给莱昂做了一根顶端镶嵌着铁刺的、可以用来探路和防身的硬木手杖!
效率之高,令人咋舌!
莱昂和阿尔弗雷德看着院子里迅速堆积起来的、焕然一新的武器装备,心中充满了惊喜和…一丝不安。这位矮人少女的手艺太好了,好到让他们觉得…受之有愧。毕竟他们付不起任何报酬。
“布琳小姐,真是太感谢您了!”莱昂真诚地道谢,“您的手艺简直…出神入化!只是我们…”
“哎呀,都说了别提钱!”布琳不耐烦地打断他,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津津的额头,碧绿的眼睛却闪闪发亮,“看到好东西在我手里变废为宝,就是最好的报酬!而且…”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近莱昂,“你们这里比我想象的还有意思!那个女法师捣鼓的东西,还有那只发光的小猫咪,都太有趣了!比我爷爷作坊里那些死板的订单好玩多了!”
好吧,这位矮人少女是把这里当成她的个人游乐场和实验基地了。
这时,阿尔弗雷德适时地端来了一大杯用领地自酿的、味道寡淡的麦芽酒(勉强能称为麦酒)和一小碟蜂蜜饼干。
布琳眼睛一亮,接过麦酒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随即皱了皱眉:“啧…这酒淡得跟水一样,还有股酸味…你们就喝这个?”她嫌弃地咂咂嘴,但还是把剩下的喝完了,然后拿起饼干咔嚓咔嚓地嚼着,“饼干还行,就是不够脆。”
虽然嘴上嫌弃,但她干活的热情丝毫未减。休息片刻后,她就把目光投向了伊莎贝拉和米娅那边。
伊莎贝拉正在尝试改进“静电宝石”的稳定性和光效,米娅则配合地(在有小鱼干奖励的前提下)提供“原材料”。
布琳好奇地围观了一会儿,很快就指出了几个“技术问题”。
“嘿,女法师!你那个约束符文的角度不对!能量流到这里会形成涡流,当然不稳定!应该用我们矮人的‘螺旋錾刻法’,改变能量流向!”布琳指着伊莎贝拉绘制的水晶符文说道。
伊莎贝拉推了推眼镜,非但不生气,反而兴奋地拿出本子:“螺旋錾刻法?物理方式改变能量场结构?详细说说!”
两人再次陷入激烈的技术讨论。最终,在布琳的建议和亲手操作下(她用刻刀在水晶上以特定角度和深度刻出细密的螺旋纹路),新一批“静电宝石”的稳定性和光芒持续时间果然有了显着提升!虽然依旧一天只能生产有限的几颗,但品质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忙完这一切,天色已经渐晚。布琳毫不客气地指挥阿尔弗雷德帮她将板车上的行李搬进府内——主要是她那个沉重的工具箱、一大桶她自带的、闻起来醇厚许多的矮人麦酒、以及一个用帆布盖着的、看起来像是某种机械装置的东西。
“这是什么?”莱昂好奇地问。
“我的个人小项目!”布琳神秘地笑了笑,拍了拍那装置,“等有空了装起来给你们看!说不定能帮上大忙!”
晚餐时,布琳贡献出了她自带的麦酒和一大块硬邦邦的、据说能保存很久的矮人肉干。虽然肉干硬得需要拿剑削着吃,但浓郁的麦酒和扎实的肉味还是让吃了好久黑面包的众人感动得热泪盈眶。连塔莉娅公主都被麦酒的香气吸引,下楼“征用”了半桶,对肉干则不屑一顾。
餐桌上,布琳的话匣子打开了,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她离家出走的“冒险经历”,如何躲过家族的搜寻,如何搭顺风车穿越人类国度,如何听说南部荒原“机会多”就跑了过来…
“…结果到了黑石镇一看,啥也没有!除了沙子就是石头!唯一的商会还是个地精开的,抠门得要死!我正发愁下一步去哪呢,就听说附近有个穷得叮当响的男爵领,最近特别‘热闹’,又是地精逼债又是魔法爆炸的,还有传言说看见了龙!我一想,这地方肯定有意思!就找过来了!果然没来错!”布琳兴奋地挥舞着肉干说道。
莱昂等人听得哭笑不得。原来他们的“倒霉”和“穷困”反而成了吸引人才(?)的招牌?
“对了,”布琳忽然想起什么,对莱昂说,“男爵大人,我来的时候,在黑石镇听到一些传闻,可能对你们有用。”
莱昂心里一紧:“什么传闻?”
“关于地脉回廊的。”布琳的表情稍微严肃了一点,“镇上的老矿工说,最近回廊入口附近不太平。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更深的地底跑上来了,袭击了好几个想去碰运气的冒险者。据说是一种…会发光的、速度很快的虫子?毒性很强。你们要是想去那里,最好多做点准备。”
发光的高速毒虫?莱昂和阿尔弗雷德对视一眼,心情更加沉重。地脉回廊果然比想象中更危险。
“还有,”布琳压低了声音,“我偷听到那个地精波波利跟手下说话,好像提到什么‘王都的大人物’很不满意,催他尽快‘搞定’你们,好像还派了新的‘顾问’过来,这两天就到。你们得小心点。”
新的顾问?荆棘鸟商会(财务大臣)果然没有放弃!而且动作更快了!
压力再次袭来。
晚饭后,布琳不顾疲劳,又开始折腾她带来的那个机械装置。她在阿尔弗雷德的帮助下,将那东西搬到了院子里,揭开帆布。
那是一个结构精巧、由齿轮、连杆和一个小型魔力核心驱动的…便携式弩炮?但造型又有些奇特,弩臂更短更粗,上面刻画着增幅力量的矮人符文,还附带了一个可以旋转的、带有凹槽的基座。
“这是我自己设计的‘磐石’手持弩!”布琳骄傲地介绍道,“用的是矮人守城弩的缩小结构,一次装填一支特制弩箭,射程不远,但近距离穿透力极强!足以射穿大多数轻型铠甲甚至薄一点的石板!本来是想用来对付那些讨厌的山丘巨狼的…也许你们去地底能用得上?”她看向莱昂。
莱昂看着那件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矮人造物,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无奈。好东西是好东西,但这玩意儿看起来就很贵…而且,他们谁会用啊?
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布琳拍了拍胸脯:“放心!我教你们用!很简单!格温力气大,应该能操作得了!就是特制的弩箭需要定制,我这里材料不多,只能做大概…五支。”她翻了翻自己的材料包。
五支…宝贵的弹药。莱昂郑重地点了点头。
这一晚,男爵府里罕见地充满了叮叮当当的打铁声、热烈的讨论声和…布琳豪爽的(虽然被阿尔弗雷德提醒后压低了的)喝酒唱歌声。有了布琳的加入,整个团队的装备水平和士气都有了肉眼可见的提升。
然而,莱昂站在窗前,看着窗外荒原上冰冷的月光,手中紧握着那几颗光芒梦幻却意义沉重的“静电宝石”,心中的忧虑并未减少。
装备更新了,但前方的危险也更多了。地底毒虫,商会顾问,暗夜精灵的期限…还有塔莉娅公主那句关于“月影石”的暗示。
他们真的能在地脉回廊找到他们需要的东西吗?就算找到了,又该如何从那些危险的生物手中夺取?就算拿到了赔偿,暗夜精灵就会真的放过他们吗?王都的势力又会善罢甘休吗?
一个个问题如同沉重的锁链,缠绕在他的心头。
他知道,地脉回廊之行,将是他成为领主以来,所面临的最大、最直接的挑战。这不仅仅是为了偿还债务,更是为了生存,为了揭开围绕这片土地的重重迷雾。
他回头看了看屋内:正在细心擦拭新剑的格温,正在和布琳讨论弩箭结构的伊莎贝拉,正在准备干粮和药剂的阿尔弗雷德,以及蜷缩在角落、身上静电已经恢复明亮、正抱着新玩具(一个布琳用边角料做的闪亮金属小球)玩耍的米娅。
他的队伍很弱小,很奇葩,甚至有些…不靠谱。但他们是在绝境中,唯一站在他身边,愿意与他一同赴险的人。
足够了。
莱昂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明天,黎明时分,出发!目标:地脉回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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