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大法师形神俱灭后留下的那片虚无，如同一个无声的深渊，吞噬了观测塔顶所有的声音与光线。亚瑟·光辉之刃矗立在破碎的塔顶边缘，周身燃烧的圣光如同失控的太阳，刺眼夺目，却无法驱散他脸上那混合着暴怒、惊骇与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惧的阴霾。他死死地盯着凯尔，那双曾经充满骄傲与威严的蓝色眼眸，此刻布满血丝，如同濒临疯狂的野兽。
“你……你这个……亵渎亡者的怪物！”亚瑟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手中的“裁决之刃”圣焰冲天而起，将头顶的天空都映照成一片金色，“你竟敢……竟敢杀害格林大师！！！我要用你的灵魂来祭奠！！”
面对亚瑟歇斯底里的咆哮，凯尔却如同万年不化的冰山，纹丝不动。他灰色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亚瑟，那目光中没有仇恨的火焰，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与漠然，仿佛在看一场早已预知结局的戏剧。这种极致的平静，比任何挑衅都更让亚瑟感到刺痛与不安。
“杀害？”凯尔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如同寒冰碎裂，穿透了亚瑟圣光的轰鸣，“亚瑟·光辉之刃，收起你那虚伪的悲愤。格林的死，不过是偿还了十年前血债的利息。”
他缓缓向前踏出一步，周身那无形的寂灭领域随之扩张，将亚瑟狂暴的圣光稳稳地抵住，形成一道泾渭分明的界限。死亡与圣光，两种截然对立的力量在破碎的塔顶激烈碰撞，发出滋滋的能量湮灭声。
“现在，轮到你了。”凯尔的目光锁死亚瑟，“告诉我，德拉克家族覆灭的那个夜晚，你，亚瑟·光辉之刃，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在格林临死前的忏悔之后，我需要听听……你这‘正义化身’ 的版本。”
“德拉克？”亚瑟瞳孔猛地一缩，脸上闪过一丝极其不自然的慌乱，但随即被更强烈的怒意所掩盖，“那个勾结黑暗、研究禁忌的堕落家族？他们的覆灭是罪有应得！是圣光的净化！与我何干？！”
“谎言。”凯尔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入亚瑟的心底，“格林已经承认，那是王室与教会联手策划的阴谋！而你，亚瑟，你就是他们选中的……那把沾满鲜血的刀！”
“胡说八道！”亚瑟厉声打断，试图用音量掩盖内心的动摇，“格林大师是被你用邪恶法术控制了心智！他的胡言乱语不足为信！德拉克家族私藏亵渎神灵的邪恶之物，意图颠覆王国，证据确凿！”
“邪恶之物？”凯尔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冷笑，“你指的是……‘起源石板’的碎片吗？那记载着世界本源知识的上古遗物？就因为它可能威胁到你们那摇摇欲坠的王权和虚伪的信仰，你们就屠戮了整个家族？连妇孺都不曾放过**？！”
凯尔每说一句，就向前逼近一步。他周身散发出的死亡威压如同不断增高的潮水，一步步蚕食着亚瑟的圣光领域。那冰冷彻骨的杀意，混合着积压了十年的血海深仇，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精神冲击，狠狠撞击着亚瑟的灵魂！
亚瑟被这股蕴含着真相力量的逼问，迫得连连后退，脸色愈发苍白。他握剑的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凯尔的力量，而是因为内心深处某个被精心掩埋的角落，正在被无情地撬开！
“你……你怎么会知道……起源石板……”亚瑟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
“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多得多。”凯尔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审判，“我知道，是你亲自带队，冲进了德拉克庄园。我知道，是你亲手将火焰扔向了藏书库。我知道，是你站在尸山血海之中，接受了王室的嘉奖和教会的赞誉……用我全族的鲜血，染红了你的骑士勋章和圣骑士团长的宝座！”
“不！不是那样的！”亚瑟嘶声力竭地吼道，仿佛要驱散脑海中不受控制浮现出的血腥画面，“他们是异端！是潜在的威胁！我的所作所为……是为了王国的稳定！是为了圣光的纯洁！是……是必要的牺牲！”
“必要的牺牲？”凯尔发出一声低沉而悲凉的冷笑，那笑声中蕴含的绝望与讽刺，让闻者心寒，“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就为了你们那可笑的权力和信仰，我的父亲、母亲、妹妹……所有我认识的、不认识的族人……他们的生命，就成了可以随意抹去的‘牺牲品’？”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刺穿亚瑟的灵魂：“亚瑟，扪心自问，当你将剑刃指向那些手无寸铁的族人时，当你听到孩童的哭喊时，你的内心……真的没有过一丝动摇吗？还是说，你对权力和荣耀的渴望，早已吞噬了你那所谓的……圣光信仰？！”
“住口！！！”亚瑟彻底失控了！凯尔的每一句话，都像最恶毒的诅咒，精准地击中了他内心最不愿面对的阴暗角落！那被刻意遗忘的血腥记忆，那深埋的一丝愧疚，此刻如同毒蛇般疯狂噬咬着他的心灵！他必须用愤怒和战斗来掩盖这一切！
“圣光啊！请赐予我力量！净化眼前这扭曲真相的邪恶存在！”亚瑟狂吼着，将毕生修为灌注于“裁决之刃”！剑身上的圣焰暴涨，化作一道横贯天际的金色光柱，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朝着凯尔当头劈下！这一击，蕴含了他所有的力量与近乎疯狂的意志！
然而，面对这石破天惊的一击，凯尔却不闪不避。他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掌心之中，灰色的寂灭能量高度凝聚，化作一个不断旋转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微型黑洞**！
“寂灭……归墟。”
他轻声吐出四个字。那蕴含着极致圣光的裁决之刃，在触及那灰色漩涡的刹那，竟如同泥牛入海！狂暴的圣光能量没有被引爆，也没有被抵挡，而是被那灰色的漩涡以一种违背常理的方式，迅速地、无声无息地……分解、湮灭、吸收！最终，彻底消失！
亚瑟目瞪口呆，握着光芒黯淡的圣剑，僵立在原地。他最强的一击，竟然……如此轻易地被化解了？！这种力量……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
“看吧，亚瑟。”凯尔散去手中的寂灭漩涡，声音冰冷如初，“你赖以生存的力量，你坚信不疑的信仰，在绝对的真相与复仇的意志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就在亚瑟心神遭受重创，意志濒临崩溃的这一刻——
一个带着无尽惊惶与悲痛的女子声音，突兀地从下方传来：
“亚瑟！凯尔！住手！你们……你们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凯尔和亚瑟，同时身体一震，猛地转头望向声音来源。
只见在通往塔顶的破碎楼梯口，艾莉亚·圣光之女，正脸色惨白如纸，浑身颤抖地站在那里。她显然听到了刚才所有的对话，那双曾经清澈如泉的眼眸，此刻充满了无法置信的震惊、深入骨髓的痛苦以及……彻底崩塌的信仰。
最残酷的真相，终于在最不恰当的时刻，暴露在了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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