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首腐骨毒蟾的含怒一击，终究未能落下。
就在那三道足以融金化铁的恐怖毒息即将喷吐而出的前一刻，灼璃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并未选择硬抗，而是猛地一拉身旁因反噬而动作迟缓的青澜，另一只手拽住惊魂未定的胡月，周身狐火暴涨到极致，并非攻敌，而是化作一道流火遁光，险之又险地贴着那道狭窄的山脊，朝着来时的方向急速飞退！
毒蟾的毒息轰然落在他们方才立足之处，将那片山岩连同下方的毒瘴都腐蚀出一个巨大的空洞，毒液四溅，嗤嗤作响。
灼璃带着两人一口气遁出十数里，直到彻底远离那片沼泽区域，寻了一处相对开阔、视野良好的矮坡才落下遁光。刚一落地，她便松开了手，脸色苍白地踉跄一步，以手扶住旁边一棵枯树才稳住身形，胸口微微起伏，显然方才的爆发与携带两人遁走，对她初愈的本源消耗不小。
胡月拍着胸脯，大口喘息，嘴里不住念叨：“吓死我了吓死我了……那癞蛤蟆成精了是吧？差点就变成一锅狐肉煲……”
青澜的状况则最为糟糕。他直接瘫坐在地，那条硬抗毒液的手臂焦黑肿胀，散发着不祥的黑气，体内因强行吞噬毒雾能量而造成的冲突更是让他五脏六腑如同移位，嘴角不断溢出颜色诡异的血液，周身那暗红与墨绿交织的气息紊乱不堪，整个人如同刚从炼狱爬出。
灼璃调息了半晌，压下翻腾的气血，这才将目光投向地上狼狈不堪的青澜。她没有立刻上前，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他那副凄惨的模样，看着他那因痛苦而紧蹙的眉头，看着他那依旧倔强紧抿的唇线。
夜色渐浓，荒原上的风带着凉意。
胡月很识趣地跑到远处去“警戒”了，将空间留给了这对别扭的“姐弟”。
良久，是青澜先打破了沉默。
他挣扎着，用那只尚且完好的手臂支撑起身体，抬起头，目光有些躲闪，却又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望向了那道沉默的红影。
“对……对不起。”
声音很轻，带着伤后的沙哑与虚弱，却清晰地传入灼璃耳中。
灼璃身形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没有回应。
青澜似乎也并不期待她的回应，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焦黑的手臂，声音低沉地继续道：“我……我知道错了。”
“我不该……不该碰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他艰难地组织着语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不该……不听你的话……更不该……跟你吵架。”
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那句盘旋在心底许久的话说了出来：“我……我只是……太想快点变强了。看到你受伤，看到我们被追杀，看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我……我受不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那是长久以来压抑的无力感与恐慌的宣泄。
“我以为……只要力量够强，就能保护想保护的人……就能不再成为累赘……”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却牵动了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现在才知道……是我太蠢……走了错路……差点……差点铸成大错。”
他指的是方才战斗中，因能量冲突而险些拖累大家，也指的是自己这身驳杂不堪、隐患无穷的力量。
灼璃依旧沉默着，只是那扶着树干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许。
夜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枯草，发出沙沙的声响。
青澜等了片刻，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心中那点微弱的希望渐渐沉了下去。他苦涩地笑了笑，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准备像之前一样，默默地退到一边。
就在这时，灼璃终于开口了。
“知道错了？”她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依旧平淡。
青澜动作一僵，重新坐了回去，低低地“嗯”了一声。
“错在何处？”她又问。
“错在……急于求成，误入歧途，不听劝阻，还……还顶撞了你。”青澜老老实实地回答，像个认错的孩子。
灼璃缓缓转过身，月光照亮了她清冷的容颜。她走到青澜面前，蹲下身，目光平静地直视着他那双带着血丝与不安的眼睛。
“你最错的，”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敲在青澜心上，“是忘了修行的根本，是轻视了力量的代价，是……不相信我能护住你，也不相信你自己。”
青澜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对上她那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目光。
“力量，从来不是为了证明什么，也不是为了摆脱什么。”灼璃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它是一柄剑，握在手中，是为了斩断前路的荆棘，守护身后的珍视。若为了握剑而自伤，甚至迷失了握剑的初衷，那这剑，不如不握。”
她伸出手，指尖泛起温和的淡金色光芒，轻轻点在他那条焦黑的手臂上。精纯的狐火本源之力涌入，开始缓慢地驱散、净化那些顽固的毒性与异种能量，带来一阵阵清凉与舒缓。
青澜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熟悉的治愈之力，看着她近在咫尺的、专注而平静的侧脸，鼻尖一酸，眼眶竟有些发热。
他连忙低下头，掩饰住自己的失态。
“我……我以后不会了。”他声音闷闷地保证道，“我会……我会想办法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弄出去，好好修炼《溯龙归源篇》。”
灼璃没有立刻回应，只是专注地替他疗伤。直到那手臂上的黑气消散了大半，她才收回手，站起身。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她垂眸看着他，语气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冰冷，“路是你自己选的，后果，也需你自己承担。我能救你一次，未必能救你第二次。”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走向矮坡的另一侧，盘膝坐下，重新闭目调息。
青澜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道歉说出来了，也得到了回应，虽然依旧冷淡，但那份令人窒息的僵持似乎终于被打破。
他低头看着自己那条虽然依旧疼痛、却已清爽许多的手臂，又感受了一下体内依旧混乱、但似乎因她的净化而稍稍平复了些许的能量。
他知道，前路依旧艰难。驱逐这些异种能量绝非易事，与灼璃之间那裂开的缝隙，也需要时间来慢慢弥合。
但至少……他迈出了第一步。
他缓缓握紧了那只完好的手，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然而，在他心神放松，准备尝试运转正统功法引导体内残存异力时，丹田深处，那缕被压制到极致的、属于“汲灵咒”的诡异波动，竟如同蛰伏的毒蛇，微微悸动了一下。
仿佛在提醒他，有些东西，一旦沾染，便不是那么容易能够摆脱的。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刚刚缓和的关系之下，那潜藏的危机，真的就此解除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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