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去边境的那天，圣城下起了小雨。细密的雨丝像一层薄雾，轻轻笼罩着青石铺就的街道，将远处的圣徽塔染成了模糊的灰影。空气里带着湿润的泥土气息，夹着淡淡松香——那是从城门方向吹来的风，带着远方草原和森林的味道。
莱昂站在骑士团驻地的大门前，铠甲上的银辉在雨雾中显得格外柔和。他的父亲——温斯顿骑士长亲自来送他们。老骑士的披风被雨水打湿，却依旧笔挺，眼神沉稳如磐石。他从随从手中接过一把长剑，剑鞘上镶嵌着一颗硕大的蓝宝石，剑鞘口处刻着全新的圣徽——圣辉纹与守护纹交织成一圈，像两道互相依存的光。
“以前我总教你‘贵族的荣耀’。”温斯顿的声音低沉而有力，“现在，我要教你‘骑士的责任’。”他将剑递到莱昂手里，目光中既有不舍，也有骄傲，“跟着亚欧，别丢了温斯顿家的脸。”
莱昂双手接过剑，指尖触到冰凉的蓝宝石，心底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热流。他用力点头，眼眶有些红，却努力不让情绪溢出来——他知道，这是骑士的第一课：控制自己的软弱。
艾拉牵着她的老马“棕毛”站在队伍一侧。棕毛是一匹毛色暗沉的老马，嘴角总挂着嚼不完的干草，眼神却透着几分机灵。见艾拉走来，它低下头，用脑袋轻轻蹭了蹭她的手。
“这次去黑松林，可能会遇到危险。”艾拉给棕毛系上马鞍，动作熟练而温柔，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可得跟紧我，别像上次一样乱跑。”
棕毛像是听懂了，打了个响鼻，甩了甩尾巴，溅起几滴雨水落在艾拉的手背上。她笑了笑，用衣袖擦去水珠，把缰绳牢牢握在手心。
卡伦骑士送他们到圣城门口，手里拿着三张身份文书。文书用羊皮制成，边角压得平整，上面盖着霍克长老的金色印章。
“你们现在是‘历练中的见习骑士’。”卡伦将文书一一递给他们，“边境的守卫队会配合你们。黑松林里的雾气会影响圣力感应，遇到危险就捏碎守护纹徽章，我会带着人赶过去。”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亚欧身上，眼神中满是信任：“记住，你们的任务是探查，不是硬拼——活着回来，比什么都重要。”
雨越下越大，将他们的铠甲都打湿了，却没浇灭他们的劲头。莱昂骑着白马走在中间，时不时会停下来，用圣力烘干亚欧和艾拉铠甲上的雨水；艾拉则凭着在边境生活多年的经验，在前面带路，避开泥泞的小路；亚欧走在最后，手里捧着格雷给的地图，时不时对照一下方向——黑松林在边境的最北边，要穿过三个牧民村落才能到达，最快也要三天时间。
一路上，雨雾像薄纱一样在林间和草原上飘荡。远处的山峰被云影吞没，近处的草地在雨水冲刷下闪着湿润的光泽。偶尔有牧民的帐篷从雾中露出一角，传来犬吠和孩子的笑声，让这趟旅程多了几分生气。
第一天傍晚，他们到达了第一个村落——红石村。村子的入口处挂着很多狼头骨架，雪白的颅骨在昏暗中闪着冷光，那是牧民们用来驱兽的。
艾拉看到村口的老槐树，突然加快了速度：“那是我小时候爬过的树！”她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她刚冲进村子，就被一个穿着皮袄的中年女人抱住了。女人的脸上有几道浅浅的疤痕，怀里还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正是上次他们救的那个牧民。
“艾拉！你可回来了！”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拉着艾拉的手，指着村子里的新帐篷，“多亏了你们，骑士团的人来帮我们修了房子，还教我们用圣力做防御盾，现在再也不怕兽群了。”
她转身看到亚欧，赶紧让孩子给亚欧鞠躬：“快谢谢骑士哥哥，上次是他救了我们。”
孩子怯生生地鞠了一躬，然后把手里的野果递给亚欧：“哥哥，这个甜。”
亚欧接过野果，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在嘴里散开——这是他第一次觉得，“骑士”这个身份不是铠甲和圣徽，而是这样实实在在的、带着温度的感谢。
当晚，他们住在村里的牧民家里。女人给他们煮了羊肉汤，汤里放了很多香料，热气腾腾地端上来时，香气立刻弥漫了整个帐篷。喝下去，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又慢慢扩散到四肢。
格雷老人说的那个村长——也就是索恩当年救的小女孩，也来了。她叫莉娜，头发已经有些白了，却很精神，手里拿着一本手抄的《骑士故事》，里面记满了阿勒克团长当年的事迹。
“我听格雷大人说，你们要去黑松林？”莉娜喝了口汤，眼神变得严肃，“最近黑松林的雾气越来越浓，有牧民看到过‘会发光的影子’，进去的羊就再也没回来过——你们一定要小心。”
艾拉和莱昂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亚欧默默把这句话记在心里，同时翻开地图，在黑松林的位置画了一个小小的圈。
第二天早上，莉娜给他们准备了干粮和水，还让村里的老猎人给他们画了黑松林的详细路线图。
“这张图上标红的地方，是雾气最浓的地方，也是当年阿勒克团长封印裂缝的地方。”老猎人指着图上的一个红点，“进去后别用太多圣力，雾气会吸圣力，越用越危险。”
离开红石村时，村里的牧民都来送他们。孩子们追在马后面，手里挥着自己画的圣徽，歪歪扭扭的线条却满是心意。亚欧回头看了一眼，看到莉娜站在老槐树下，手里举着新的圣徽旗帜，旗帜在风里飘着，圣辉纹和守护纹缠绕在一起，像一道温暖的光。
他们沿着草原继续向北走。第二天夜里，他们在第二个村落借宿，第三天清晨便踏上了通往黑松林的最后一段路。
第三天下午，他们终于到达了黑松林的入口。
和其他森林不同，黑松林的树木都是黑色的，连叶子都是深褐色的，树枝扭曲着伸向天空，像一个个狰狞的爪子。入口处的雾气很浓，是淡黑色的，吸入一口都觉得胸口发闷。
莱昂拿出圣力，想点亮周围的空气，却发现圣力刚释放出来，就被雾气吸走了，连一点光都没留下。
“老猎人说得对，雾气会吸圣力。”艾拉拉住莱昂的手，让他收回圣力，“我们用夜光石照明，尽量少用圣力。”
亚欧从怀里掏出格雷给的铁盒，打开后，里面的羊皮地图在雾气里泛着淡白色的光——地图上的红点就在黑松林的深处，离他们还有大约一个时辰的路程。
他们牵着马，慢慢走进黑松林。树林里很安静，连鸟叫虫鸣都没有，只有马蹄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偶尔有冰凉的雾丝钻进衣领，让人打个寒颤。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亚欧突然停了下来——他闻到了一股奇怪的气味，不是树叶的腐味，也不是雾气的腥味，而是一种带着“冰冷”的气息，像冬天的冰碴子，刮得人皮肤发疼。
“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亚欧问。
艾拉和莱昂都点了点头。艾拉握紧了腰间的短剑：“是邪祟的气息，和遗迹里的黑色雾气很像，但更浓。”
莱昂则把长剑拔了出来，剑身上的蓝宝石在夜光石的光线下闪着光：“不管是什么，我们都得往前走——不能让邪祟从裂缝里出来。”
就在这时，前面的雾气突然动了起来，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穿梭。亚欧赶紧把艾拉拉到身后，莱昂也举起剑，警惕地盯着雾气——他们知道，黑松林的危险，已经开始了。
雾气中，有低沉的声音在缓缓涌动，像是有人在耳边低语，又像是风穿过千年的洞穴。那声音模糊不清，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力量，让人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
莱昂的手微微握紧剑柄，蓝宝石的光芒在雾中一闪一闪，仿佛在回应某种未知的存在。艾拉压低呼吸，目光如猎鹰般锐利地扫视四周。亚欧则悄悄从怀里摸出守护纹徽章，指腹轻轻摩挲着那冰凉的金属表面——那是他们最后的退路。
忽然，雾中出现了两团幽绿的光，像是野兽的眼睛，却比野兽的目光更加冰冷、更加……充满恶意。它们在雾中缓缓移动，越来越近，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压迫感。
“准备战斗。”莱昂低声说，声音稳如磐石。
雾气翻涌，一个高大的影子从其中缓缓浮现——它的轮廓扭曲不定，像是由无数黑色的藤蔓纠缠而成，身体周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寒气。它抬起头，幽绿的眼睛直直盯着他们，仿佛在挑选第一个猎物。
亚欧深吸一口气，将恐惧压在心底。他知道，从踏入黑松林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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