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黑泥潭返回小屋的路,比来时更难走。雾气像是被什么东西搅动过,突然从淡黑色凝成了深黑色,黏在皮肤上像一层冷透的黏液,吸进肺里时,带着股混杂着腐泥与生锈金属的腥气,呛得人忍不住咳嗽。莱昂走在最前面,马蹄踩在硬地上的声音越来越模糊,原本能看清五步外芦苇的视线,现在连两步外的艾拉都只剩个模糊的影子。
“不对劲。”老人突然停下脚步,手里的杨木拐杖重重戳在泥地上,杖身上刻的符文原本该是亮绿色的,此刻却像快熄灭的烛火,只余下一圈暗黄色的光晕,还在不停闪烁,“邪祟的气息浓得反常,不是普通的泄漏——像是有东西在引动裂缝的黑暗能量。”
他的话音刚落,艾拉突然攥紧了短刀,指节泛白。“后面有声音。”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湿木头在泥里拖拽,还有……藤蔓收缩的‘滋滋’声。”
亚欧立刻抬手,掌心泛起淡白色的圣力。圣力顺着他的手臂流散开来,很快凝成一个半透明的光盾,将三人一马都护在里面。光盾上的圣辉纹与守护纹缠绕着,像两条发光的银线,在深黑的雾气里划出清晰的轮廓。“都别乱动,贴着光盾内侧站。”他的目光扫过周围的雾气,耳朵仔细捕捉着那道声音——它越来越近,还多了种“咕嘟咕嘟”的声响,像是有液体在不断从什么东西里渗出来。
“吼——”
一声低沉的咆哮突然炸开,震得周围的芦苇秆剧烈晃动,叶子“哗啦啦”地往下掉。雾气被一股蛮力拨开,一道巨大的黑影从芦苇丛里走了出来。它的体型比成年巨熊还壮一圈,身上没有皮毛,覆盖着一层黑褐色的硬壳,壳上布满了裂开的纹路,黑色的黏液正从纹路里缓缓渗出,滴在泥地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它有三条腿,最粗的那条腿上缠着几截白骨,像是曾经猎物的残骸;两条手臂不是血肉,而是粗壮的墨绿色藤蔓,藤蔓上布满了一寸长的倒刺,倒刺顶端还嵌着发光的黑点,像无数双盯着人的眼睛。最恐怖的是它的头——没有五官,只有一个碗口大的黑洞,黑洞里不断涌出黑色的雾气,雾气中还夹杂着细小的黑影,那些黑影像微型的邪祟,在空中绕了圈,又钻回黑洞里。
“是邪祟领主!”老人的声音突然发颤,手里的拐杖差点掉在泥地上,“它是沼泽邪祟的首领!五十年前,阿勒克团长带着三个骑士跟它打,死了两个骑士才把它打退——它的藤蔓能吸干人的圣力,当年有个骑士被它缠住,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圣力就被吸得一干二净,连盔甲都变成了灰!”
邪祟领主的黑洞转向他们,涌出的雾气突然变浓,像一条黑色的带子,朝着光盾缠来。莱昂猛地拔出长剑,指尖的圣力注入剑刃,蓝色的火焰瞬间在剑尖燃起,映得他的脸通红。“我来挡住它!你们找机会攻击!”他不等其他人回应,双腿一夹马腹,白马嘶鸣着往前冲去。长剑带着火焰劈向领主的藤蔓手臂,“嗤啦”一声,藤蔓被火焰烧得焦黑,应声断裂。可断口处立刻涌出黑色的黏液,新的藤蔓像煮沸的水泡一样,“噗噗”地往外冒,转眼就长回了原来的长度。
“别硬拼!它的藤蔓能再生!”老人急得大喊,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那是他早上刚磨好的净心草粉。他的手抖得厉害,布包的绳子解了好几次才解开,指尖捏起一把绿色的粉末,朝着邪祟领主狠狠撒过去。粉末在光线下像一阵绿色的雾,落在领主的硬壳上,那些裂开的纹路瞬间冒出白烟,黑色黏液的渗出速度慢了下来。领主发出一声尖锐的咆哮,身体往后退了两步,藤蔓手臂烦躁地挥舞着,打在芦苇上,芦苇秆瞬间就被拦腰折断,断口处还冒着黑烟。
“有效!”亚欧眼睛一亮,赶紧掏出自己的净心草粉包,手指捏着粉末,瞄准领主的黑洞头部。“艾拉,你绕到它身后,它的三条腿是弱点——老人说过,邪祟领主的硬壳只覆盖躯干,腿上只有一层薄皮!”他一边说,一边将粉末朝着黑洞撒去。绿色的粉末落进黑洞里,领主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起来,黑洞里涌出的雾气瞬间少了大半,那些细小的黑影也像被烧到一样,在雾气里疯狂乱窜。
艾拉立刻翻身下马,借着芦苇的掩护,往领主身后绕去。她的脚步很轻,踩着之前老人教她辨认的硬地凹陷处——那些凹陷是常年踩出来的,不会陷进泥里。雾气黏在她的额头上,冰凉的触感让她更加清醒。离领主还有三步远时,她能清楚地看到领主腿上的薄皮,皮下面隐约能看到黑色的血管在跳动。她握紧父亲留下的短刀,将圣力注入刀身,刀身上的符文瞬间亮了起来,泛着淡淡的红光。“就是现在!”她深吸一口气,猛地往前冲,短刀朝着领主最细的那条腿刺去。
“噗”的一声,短刀像刺进了烂木头里,毫无阻碍地扎进了腿里。黑色的液体从伤口里喷溅出来,溅到艾拉的裤腿上,裤子立刻被腐蚀出几个小洞,布料“滋滋”地冒着烟。领主吃痛,猛地转过身,藤蔓手臂带着风声,朝着艾拉挥去。
“小心!”亚欧眼疾手快,立刻催动圣力,将光盾往艾拉那边移了过去。藤蔓手臂重重撞在光盾上,“嘭”的一声闷响,光盾上的纹路瞬间从白色变成了淡灰色,剧烈地闪烁着。亚欧被震得往后退了三步,胸口像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闷得发慌,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嘴角溢出一丝血丝。
“亚欧!”艾拉赶紧退到光盾后面,扶住他的胳膊,“你没事吧?”
“没事。”亚欧摇了摇头,擦掉嘴角的血丝,“它的力量太强了,我的光盾撑不了多久——莱昂,你的火焰快弱了!”
莱昂的额头上满是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盔甲上,发出“嗒嗒”的声响。他的手臂已经开始发酸,握剑的手在微微发抖,剑尖的蓝色火焰也比刚才弱了不少,只剩下一圈淡淡的光晕。“它的硬壳太硬了,剑砍上去像砍在石头上!”他一边说着,一边勉强躲过领主挥来的藤蔓,“再这样下去,我们的圣力都会耗尽的!”
邪祟领主似乎察觉到他们的虚弱,黑洞里再次涌出浓黑的雾气,这次的雾气里,还夹杂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它朝着莱昂扑过去,三条腿踩在泥地上,留下一个个深黑色的脚印,脚印里的黑色雾气很快凝成了细小的藤蔓,朝着莱昂的马蹄缠去。莱昂的白马惊得扬起前蹄,差点把他甩下去。
就在这时,亚欧突然摸到了怀里的圣光石碎片。碎片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像一颗小小的暖炉。他猛地想起老人说的话——“圣光石能净化黑暗能量,碎片也能引动圣光”。“莱昂,接住!”他掏出碎片,将自己仅剩的一半圣力注入进去。碎片瞬间亮了起来,先是淡白色,然后越来越亮,最后像一轮小太阳,发出耀眼的光芒,穿透了周围的浓雾。
白光落在邪祟领主身上,它的硬壳开始融化,发出“滋滋”的声响,黑色的黏液像蜡一样往下淌。领主发出刺耳的尖叫,声音尖锐得让人耳朵发疼,藤蔓手臂疯狂地挥舞着,却不敢再靠近白光。“快!用圣力攻击它的黑洞!那是它的核心!”亚欧大喊着,将碎片朝着莱昂扔过去。
莱昂伸手接住碎片,碎片的暖意瞬间传遍全身,刚才耗尽的圣力像是被点燃了一样,重新涌了上来。他将自己的圣力与碎片的力量融合在一起,剑尖的蓝色火焰突然暴涨,变成了耀眼的白色光焰,光焰周围还缠绕着细小的光纹,像星星一样闪烁。“邪祟!受死吧!”他双腿一夹马腹,白马再次冲了上去,长剑带着白色光焰,朝着领主的黑洞头部狠狠劈去。
“咔嚓——”
像是冰裂的声音,领主的黑洞从中间裂开,黑色的液体喷溅出来,溅到泥地上,泥地立刻冒起黑烟,被腐蚀出一个个小洞。领主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藤蔓手臂开始枯萎,硬壳也像碎玻璃一样往下掉。没过多久,它的身体就化成了一团黑色的雾气,在白光的照射下,渐渐消散在空气里。
雾气慢慢散去,阳光重新穿透云层,洒在沼泽的泥地上,泛着淡淡的金光。三人都瘫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莱昂的长剑插在泥里,手还握在剑柄上,手臂不停地发抖;艾拉的短刀掉在旁边,刀身上的符文已经暗了下去,沾着的黑色液体还在慢慢滴落;亚欧靠在芦苇秆上,胸口依旧发闷,每呼吸一次,都觉得肺里像有沙子在磨。
老人走过来,手里端着一个陶碗,碗里装着绿色的草药汤。“先喝口汤,缓一缓。”他把碗递给亚欧,又转身去拿另外两个碗,“这是用净心草和光鳞鱼的骨头煮的,能补点圣力,还能解邪祟的毒。”
亚欧接过碗,喝了一口。汤刚进嘴时很苦,苦得他皱起了眉头,但咽下去后,喉咙里却泛起一股回甘,一股暖流从肚子里慢慢散开,流到四肢百骸,胸口的闷痛感也减轻了不少。“谢谢您,老人家。”他看着老人,心里满是感激——如果不是老人提醒弱点、给净心草粉,他们这次恐怕真的要栽在这里。
老人笑了笑,坐在亚欧旁边,看着远处渐渐恢复绿色的芦苇:“你们比我想象的还要强。五十年前,阿勒克团长打完邪祟领主后,圣力耗尽,在小屋里躺了三天。他说,这领主是黑暗能量的聚合体,只要沼泽的裂缝还在,它就会不断再生——你们今天能彻底打散它的能量,全靠圣光石碎片,还有你们三个的心齐。”他顿了顿,眼神变得严肃起来,“但你们要记住,这次只是暂时的。裂缝的黑暗能量越来越强,下次它再出现,只会更厉害。”
莱昂喝着汤,点了点头:“我们知道。等我们拿到圣光石之心,就来加固封印,让它再也出不来。”
回到小屋后,老人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木盒,打开后,里面放着七八块圣光石碎片,最大的一块有拇指那么大,最小的只有指甲盖大小。“这些碎片,是我五十年里一点点攒的。”老人把碎片一块块放进亚欧的手里,他的掌心粗糙,带着老茧,却很温暖,“每次裂缝泄漏能量,我就去黑泥潭附近找,有的嵌在石头里,有的浮在水面上。以前我留着它们,是想万一领主再出来,能自保;现在交给你们,比放在我这里有用——你们需要它们来增强圣力,应对接下来的危险。”
亚欧握紧碎片,碎片的暖意从掌心传到心里。“我们一定会好好用它们的。”他郑重地说,“等我们加固了沼泽和黑松林的封印,就来看您。”
老人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芦苇哨子,哨子是用芦苇秆编的,上面刻着几个细小的符号——是沼泽里安全水域的标记。他把哨子递给艾拉:“这是沼泽的‘求救哨’。你们去佣兵之城的路上,可能会经过西境的湿地,那里也有邪祟。要是遇到危险,就长吹三声,短吹两声——沼泽里的水鸟会过来带路,它们能感应邪祟的气息,不会让你们走错路。”
艾拉接过哨子,哨子很轻,握在手里像一片羽毛。她试着吹了一下,声音清脆,在小屋里回荡着。“谢谢您,老人家。”她把哨子放进贴身的口袋里,“我们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第二天早上,天刚亮,他们就告别了老人。老人站在小屋门口,手里挥着拐杖,一直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芦苇荡里,才慢慢转身回去。棕毛走在硬地上,脚步比来时轻快了不少,艾拉坐在马背上,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她想起这两天老人教她认草药、给她盛鱼汤的样子,心里满是不舍。
“以后我们一定要回来。”艾拉轻声说,“帮老人把沼泽的封印加固好,让这里的芦苇重新变绿,让光鳞鱼越来越多。”
莱昂骑着马,走在她旁边,点了点头:“一定会的。到时候我们再喝老人煮的鱼汤,比老胡酒馆里的烤肉还香。”
亚欧走在最前面,手里拿着老人给的地图。地图上的红线从沼泽延伸到黑松林,再延伸到西境的湿地,像一条黑色的蛇,缠绕着整个大陆。他知道,邪祟领主的出现,只是一个开始——裂缝的黑暗能量已经开始加速扩散,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走了整整一天,傍晚时分,他们终于看到了落沙城的轮廓。土黄色的城墙在夕阳下泛着暖光,城门口的佣兵来来往往,热闹非凡。棕毛看到熟悉的城墙,兴奋地嘶鸣了一声,加快了脚步。
回到风沙酒馆时,老胡正站在柜台后面擦酒杯。看到他们进来,他手里的擦杯布“啪”地掉在地上,赶紧跑过来:“你们可算回来了!前两天有个从沼泽回来的佣兵说,里面黑雾冲天,还听到了怪物的咆哮,我还以为你们出事了!”他拉着亚欧的胳膊,上下打量着他们,“没受伤吧?我这就给你们端麦酒和烤肉,都是刚烤好的,还热着呢!”
不一会儿,老胡就端来了三大杯麦酒和一盘烤肉。麦酒的泡沫金黄,散发着麦芽的香气;烤肉外皮焦脆,里面的肉汁顺着盘子往下流,撒在上面的孜然粉香气扑鼻。莱昂早就饿坏了,拿起一块烤肉就往嘴里塞,烫得他直咧嘴,却还是舍不得吐出来。
亚欧喝了一口麦酒,暖意从喉咙流到肚子里,驱散了旅途的疲惫。他放下酒杯,看着老胡:“老胡,你知道佣兵之城的圣物馆吗?我们想去那里找圣光石之心。”
老胡的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他放下手里的酒杯,凑过来,压低声音说:“圣物馆我当然知道,馆主叫‘老圣’,是个活了上百岁的老人,听说他的圣力深不可测,连骑士团的老团长都敬他三分。你们要找圣光石之心,可得好好准备——老圣的考验不是比谁的圣力强,是比谁的‘守心’纯。”
“守心?”艾拉疑惑地问。
“就是守护的初心。”老胡解释道,“去年有个佣兵,圣力比卡伦老师还强,说要拿圣光石之心去斩邪祟,结果老圣问他‘要是你娘和一个陌生人同时遇到邪祟,你先救谁’,那佣兵想都没想就说‘先救自己’,结果被老圣一拐杖打出了圣物馆,再也没让他进去过。”他顿了顿,从抽屉里拿出一张金色的卡片,递给亚欧,“这是‘佣兵通行证’,有了它,你们才能进佣兵之城的核心区域,包括圣物馆。这是我十年前帮老圣送过一次草药,他给我的,一直没舍得用,你们拿去。”
亚欧接过卡片,卡片是用某种兽皮压制而成的,上面刻着佣兵之城的徽章——一把剑和一个盾牌交叉在一起,边缘还有烫金的花纹,摸起来有凹凸感。“谢谢您,老胡。”他把卡片收好,心里充满了坚定,“不管考验多难,我们都会通过的。”
当晚,他们住在酒馆的客房里。客房不大,却很干净,三张床并排放在一起,窗户外面能看到落沙城的夜景。莱昂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张纸,正在画圣光石的图案——他画了好几次,一开始画得太大,后来参照怀里的碎片,才画得精准了些,还在旁边标上“能发光、增强圣力、净化黑暗能量”。
艾拉坐在床边,正在整理行李。她把净心草分成一个个小包,用麻线系好,每个包上都用炭笔写着“沼泽用”“黑松林用”“湿地用”;药膏和圣光石碎片放在一个木盒里,木盒是老人给的,上面刻着简单的花纹。
亚欧站在窗边,手里拿着老人给的地图,借着油灯的光,仔细看着上面的空间裂缝。裂缝从沼泽延伸到黑松林,再到西境的湿地,最后指向佣兵之城的方向。他知道,他们的佣兵历练才刚刚开始——接下来,他们要去佣兵之城,通过老圣的考验,拿到圣光石之心,然后加固所有的空间裂缝。
“明天我们先去见卡伦老师,把沼泽的情况告诉他。”亚欧转过身,看着莱昂和艾拉,“然后就出发去佣兵之城。”
莱昂放下手里的纸,点了点头:“好!我已经准备好了,就算老圣的考验再难,我也能通过!”
艾拉把整理好的行李放在床边,笑着说:“我们三个一起,肯定能行。”
油灯的光映在三人的脸上,带着温暖的光晕。窗外的落沙城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偶尔传来的佣兵的笑声和马蹄声。亚欧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危险,邪祟会更强大,考验会更艰难,但只要他们三人在一起,坚守着守护的初心,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因为他们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小雅,为了阿木,为了老人,为了所有想好好活下去的人——这是他们的使命,也是他们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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