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进回廊时，郁玖鸢正站在公告栏前核对社团招新名单。
廊外的晚樱落了满地粉白，被晚风卷着擦过她的鞋尖，像谁碎落的心事。
“郁会长倒是清闲。”
苏静姝的声音裹着凉意自身后传来，郁玖鸢回头时，正撞见对方校服口袋里露出的半截信封，米白色的纸张上印着烫金的家族徽记，是苏家的私章。
“苏小姐特意绕到这里，总不会是来夸我工作效率高的。”
郁玖鸢指尖划过公告栏上“林燕然”三个字，那名字被学生会专用的红笔圈了圈，旁边标注着“负责场地布置”。
苏静姝走到她身侧，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公告栏，忽然轻笑出声：“让他负责晚宴场地的收尾工作，倒是省了不少事。”
她从口袋里抽出那封信，递过去时信封边角还带着体温。
“这是我父亲书房的钥匙，保险柜第三层有本黑色笔记本，记着他和那些人的交易明细。”
郁玖鸢接过信封，指尖触到里面冰凉的金属片。
她没立刻打开，反而转头看向苏静姝：“你就不怕我拿到东西后，把你也一起卖了？”
“怕啊。”
苏静姝仰头望着廊顶垂下的水晶灯，灯光在她瞳孔里碎成星子。
“但我更怕等不到苏家破产的那天。你知道吗？我母亲的忌日就在后天，每年这天，我父亲都会去工厂那间密室里‘祭拜’，其实是去销毁当年的证据。”
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郁玖鸢却从中听出了淬毒般的恨意。
“密室的密码是我母亲的生日。”
苏静姝忽然转头看她，眼里有种破釜沉舟的亮，“晚宴那天，我会想办法把他锁在里面。至于剩下的……就看你的了。”
郁玖鸢捏着那枚信封，指腹摩挲着上面凹凸的徽记。
系统面板突然在脑海中弹出，姬罗衾的好感度那一栏依旧显示着“未知”，但情绪波动的数值却悄然变了，负面90，正面15。
她想起昨天在实验室门口碰到姬罗衾的场景。
他穿着白大褂，袖口沾着点生物染色剂的蓝，看到她时没像往常那样贴着开屏，只是盯着她手里的试管问：“在做什么？”
“帮元絮配点营养液。”她当时笑得纯良，把试管递过去时故意让液体晃了晃，“需要帮忙吗？”
他没接，只是突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力道重得像要捏碎骨头：“郁玖鸢，别玩得太过火。”
那语气里的警告几乎要溢出来，可眼底深处却藏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
真是只有趣的困兽。
郁玖鸢在心里漫不经心地想着，面上却露出困惑的表情：“苏小姐说的这些，和姬家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苏静姝从校服口袋里摸出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男人穿着军装，眉眼间竟和姬罗衾有几分相似。
“这是当年负责那块地皮争斗的军官，后来突然转业，成了苏家的‘影子股东’。而他，是姬家老爷子的亲弟弟。”
郁玖鸢的指尖顿了顿。
“姬罗衾为什么那么针对容笙寒？”
苏静姝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
“因为容笙寒查到的，不只是苏家，还有姬家藏在暗处的那只手。你求他放过容笙寒的时候，他心里想的，恐怕是怎么让你彻底离不开他。”
晚风卷着樱花吹进回廊，落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
郁玖鸢看着照片上那个陌生男人，忽然想起容笙寒趴在她膝头看文件时说的话：“苏家背后的人，比我们想的要复杂。”
当时她正把玩着他受伤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没告诉他自己早就从元絮的基因序列库里，找到了那个“影子股东”的秘密。
他的dNA样本，和姬罗衾的匹配度高达99%。
“所以，你想让我怎么做？”郁玖鸢把照片还回去，语气终于带了点真实的兴味。
“很简单。”
苏静姝收起照片，笑容里带着算计的甜，“把姬家拉下水。让他们狗咬狗。”
回廊尽头传来脚步声，是容笙寒抱着文件夹走过来。
他穿着学生会的黑色制服，领带系得一丝不苟，左手还打着石膏，看到苏静姝时微微颔首，目光却在触及郁玖鸢手里的信封时顿了顿。
“会长，谢社长让你去审核晚宴的宾客名单。”
他把文件夹递过来，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手背，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姬念衾在办公室等你。”
郁玖鸢接过文件夹，顺势将那枚信封塞进容笙寒的制服口袋，动作自然得像在递笔：“放你那儿。”
容笙寒的指尖在口袋里捏了捏，低声应道：“好。”
苏静姝看着两人之间无声的默契，忽然笑了：“看来我没选错人。”
她说完转身要走，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了，林燕然那只宋代瓷盘是假的，我让人仿的。”
郁玖鸢望着她消失在暮色里的背影，翻开手里的宾客名单。
姬念衾的名字赫然在列，旁边用红笔标注着“与郁玖鸢同席”。
“他来做什么？”她漫不经心地问，指尖划过姬念衾的名字。
“说是来送请柬。”容笙寒的声音很平，听不出情绪，“还问你今晚要不要去他家吃饭。”
郁玖鸢合起名单，看着廊外渐渐沉下去的夕阳：“不去。今晚回别墅，给你换药。”
容笙寒的耳尖微微泛红，低声应了声好。
两人并肩往办公楼走时，郁玖鸢忽然想起苏静姝最后那句话。
仿冒的瓷盘，锁死的密室，还有姬家那个隐藏的秘密……这张网，似乎正朝着她期待的方向，一点点收紧。
她侧头看了眼身边的容笙寒，他的侧脸在暮色里显得格外柔和，可她知道，这双看似无害的眼睛里，藏着不输任何人的算计。
“你说，”郁玖鸢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风，“要是让姬罗衾知道，他叔叔还活着，会怎么样？”
容笙寒的脚步顿了顿，随即恢复如常：“大概会……很有趣。”
郁玖鸢笑了起来，笑声落在晚樱花瓣上，碎成一片甜腻的响。
是啊，一定会很有趣。
毕竟，看着那些自以为掌控一切的人，一个个掉进她织好的网里，挣扎着露出最狼狈的模样，才是这场驯养游戏里，最精彩的部分。
办公楼的灯光已经亮了起来，姬念衾的身影在二楼窗前一闪而过。
郁玖鸢抬头望过去，隔着遥远的距离，仿佛也能看到他那双含笑的眼睛。
她对着窗户的方向，轻轻弯了弯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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