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婆婆的银发在洞壁火光中飘动，每一根发丝都缠着细小的金蚕蛊，那些指甲盖大小的蛊虫正微微发亮，像缀在发间的星子。她直视着黑袍男子，皱纹深刻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当年你师父在苗疆求药，是我用‘还魂蛊’救了他性命，如今你却带着人来抢苗疆圣物，这就是中原门派的报恩之道？”
黑袍男子的手在袖中攥紧，指节泛白。他身后的十二名弟子都屏住了呼吸，握着蛊器的手微微颤抖——谁都知道，灵婆婆是苗疆现存最老的蛊师，一手“万蛊朝宗”的绝技曾让多少宵小之辈闻风丧胆。
“灵婆婆，此一时彼一时。”黑袍男子的声音带着刻意压制的紧张，“这蛊盒里的东西关乎天下蛊术正统，理应由中原门派保管。您若执意阻拦，休怪晚辈不敬。”他缓缓掀起黑袍下摆，露出腰间悬挂的青铜葫芦，葫芦口隐约传来虫鸣，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贺砚悄悄挪动脚步，将铁臂护在身后。铁臂的左腿还在渗血，被他用布条死死勒住，此刻脸色白得像纸，却依旧将骨蛊法杖横在身前，低声道：“我还能撑住。”
洞穴中央的石台上，青铜蛊盒静静躺着，盒身刻满的螺旋纹在火光中流转，像是有活物在里面蠕动。守护在旁的蛊兽低低咆哮，它前爪的伤口还在淌着墨绿的血，却依旧弓起身子，将蛊盒护得严严实实——这头被称为“玄甲守”的蛊兽，已在此守护了百年，只认持有初代祭司令牌的人。
“看来是谈不拢了。”灵婆婆突然笑了，笑声在洞穴中回荡，带着几分苍凉，“也罢，就让老婆子看看，中原门派这些年到底长进了多少。”她双手快速结印，指尖划过的地方留下金色的轨迹，“起！”
刹那间，洞壁缝隙中钻出无数五彩斑斓的蛊虫，赤如火焰的是“焚心蛊”，蓝似寒冰的是“冻骨虫”，还有数不清的银线蛊像水流般汇聚，在空中织成一张密网，朝着黑袍男子等人罩去。
“布阵！”黑袍男子低喝一声，十二名弟子迅速散开，手中的蛊器同时亮起红光。十二只手臂粗的黑蜈蚣从蛊袋中爬出，在地上盘成圈，吐出的毒液在石地上蚀出白烟，形成一道毒障，将蛊虫们挡在外面。
“雕虫小技。”灵婆婆冷哼一声，指尖轻点，那些银线蛊突然改变方向，像暴雨般落下，钻进黑蜈蚣布下的毒障缝隙。只听几声凄厉的嘶鸣，两只黑蜈蚣突然抽搐起来，身体迅速干瘪，转眼间就成了两具空壳。
黑袍男子脸色大变：“是‘噬元蛊’！快收回来！”
但已经晚了，银线蛊如同附骨之疽，顺着蜈蚣的足肢蔓延，转瞬间又有三只黑蜈蚣倒在地上。弟子们慌乱起来，阵型出现破绽。
“就是现在！”贺砚低喝一声，拽着铁臂冲向石台上的蛊盒。玄甲守看了他们一眼，眼中的凶光褪去几分——它认出了贺砚怀中的令牌。
“拦住他们！”黑袍男子见状，也顾不上灵婆婆，亲自朝着贺砚扑来，手中的青铜葫芦抛出，葫芦口喷出一股黑气，黑气落地化作一只巨蝎，螯钳闪着幽蓝的光。
“贺砚小心！”铁臂猛地将他推开，自己却被巨蝎的螯钳扫中肩头，“咔嚓”一声脆响，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他闷哼一声，却死死抱住巨蝎的尾巴，不让它再前进一步。
“铁臂！”贺砚目眦欲裂，转身操控蛊铃。青铜铃发出清越的声响，周围的银线蛊闻声而来，如同潮水般涌向巨蝎，钻进它甲壳的缝隙。巨蝎发出痛苦的嘶鸣，螯钳胡乱挥舞，却怎么也甩不掉身上的银线蛊。
就在这时，灵婆婆突然喊道：“贺砚，带着蛊盒走！从后山密道！”她的声音带着喘息，显然应对黑袍弟子也耗费了不少力气，“我来拖住他们！”
贺砚看着灵婆婆被五名弟子围攻，银发上沾了不少灰尘，心中一阵刺痛。但他知道，此刻不能犹豫。他抱起石台上的青铜蛊盒，入手冰凉，盒身的螺旋纹似乎在随着他的心跳微微发烫。
“走！”他背起铁臂，跟着玄甲守往洞穴深处跑去。身后传来灵婆婆的怒吼和蛊虫的嘶鸣，还有黑袍男子气急败坏的叫喊：“别让他们跑了！蛊盒要紧！”
玄甲守带着他们钻进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石缝，石缝尽头是条蜿蜒的通道，两侧的岩壁上长满了发光的苔藓，将前路照得朦胧。铁臂靠在贺砚背上，气息微弱：“蛊盒……拿稳了……”
“放心，掉不了。”贺砚咬着牙，汗水顺着下巴滴落，砸在青铜蛊盒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通道里弥漫着潮湿的气息，混合着玄甲守身上的血腥味，形成一种奇异的味道。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豁然开朗。这是一个圆形的溶洞，洞顶悬挂着千奇百怪的钟乳石，水滴从石尖落下，在地面的水潭中溅起涟漪。溶洞中央有块平整的石台，上面刻着与青铜蛊盒一模一样的螺旋纹。
“把蛊盒放上去。”玄甲守的声音带着疲惫，它趴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这里是唯一能安全打开它的地方。”
贺砚将铁臂放在一旁的岩石上，又撕下自己的衣襟给他包扎伤口，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将青铜蛊盒放在石台上。奇妙的事情发生了——蛊盒刚一接触石台，盒身的螺旋纹便亮起金光，与石台上的纹路相互呼应，形成一个完整的图案，像极了石碑上那个三足虫的图腾。
“这是……‘天道轮回’阵？”铁臂挣扎着坐起来，眼中闪过惊讶，“古籍上说，这是初代祭司用来封印天道蛊气息的阵法。”
贺砚凑近细看，发现蛊盒上的螺旋纹其实是由无数细小的符号组成，与石碑上的古苗文如出一辙。他试着将手掌按在蛊盒上，令牌在怀中发热，仿佛在呼应着什么。
“要怎么打开？”贺砚问道。
玄甲守抬起头，眼中的绿光渐渐黯淡：“需要……初代祭司的血脉……还有……守护蛊的心头血……”它张开嘴，吐出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绿色珠子，那是它修炼百年的内丹，“滴在……盒盖的凹槽里……”
贺砚看着那颗内丹，又看了看玄甲守虚弱的样子，心中不忍：“这样你会……”
“无妨。”玄甲守的声音越来越低，“我本就是……为守护它而生……使命完成……也该去了……”
贺砚不再犹豫，咬破指尖，将鲜血滴在蛊盒的凹槽里，又接过玄甲守的内丹，轻轻碾碎，绿色的汁液与鲜血融合在一起，顺着凹槽渗入蛊盒。
“咔嚓——”
青铜蛊盒发出一声轻响，盒盖缓缓打开，里面并没有想象中的蛊虫，只有一卷用兽皮制成的地图，地图中央用朱砂画着一个复杂的阵法，阵法中心标注着三个字——“通天树”。
“这是……天道蛊的藏身之地？”铁臂惊喜地说道。
贺砚拿起兽皮地图，刚想细看，溶洞入口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黑袍男子的声音带着得意的狂笑：“贺砚，别来无恙啊？把蛊盒交出来，饶你们不死！”
贺砚迅速将地图藏进怀里，扶着铁臂站起身，玄甲守也挣扎着爬起来，挡在他们身前。洞穴外的火光越来越近，黑袍男子的身影出现在洞口，他身后跟着五名弟子，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狰狞的笑。
“灵婆婆呢？”贺砚的声音带着颤抖。
黑袍男子嗤笑一声：“那老太婆？已经被我的‘噬魂蛊’缠住，恐怕现在连动一根手指都难。”
贺砚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头顶，他握紧青铜蛊铃，蛊盒被他背在身后。玄甲守发出震天的咆哮，身上的伤口再次裂开，墨绿的血液染红了地面。
“今日，要么你们死，要么我们亡！”贺砚的声音在溶洞中回荡，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黑袍男子举起青铜葫芦，更多的黑气从葫芦口涌出，化作一只只毒蝎蜈蚣，朝着他们爬来。钟乳石上的水滴不断落下，砸在地面，像是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血战倒计时。
贺砚看着怀中的兽皮地图，又看了看身边重伤的铁臂和摇摇欲坠的玄甲守，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把地图带出去——那是苗疆最后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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