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莱城的春天来得晚,但总归是来了。
城墙根下的野草冒了尖,柳树抽了新芽,连海风都少了些凛冽,多了点暖意。吕布站在城头,看着城外新开的军营——不是他带来的三万兵马,是这几天陆续收编的降军。粗粗一算,竟有近两万之众。
“公台,你说这些人能用吗?”吕布头也不回地问。
陈宫站在他身侧,手里拿着新编的花名册:“能用,但得整顿。咱们带来的老兵打散,掺进去当骨干。再按主公在淮南推行的法子,设教导官,讲军纪,定赏罚。一个月后,就是能战之兵。”
吕布点点头。他对这些繁琐事没兴趣,但相信陈宫的能力。这老头看着文弱,整治起军队来手段却硬得很。
“温侯,”一个亲兵跑上城头,“寿春来人了。”
“谁?”
“刘晔刘子扬,还带了三十多个文吏,说是奉主公之命,来接管青州政务。”
吕布眼睛一亮:“快请!”
刘晔上城时,吕布已经摆好了酒宴——说是酒宴,其实就是几碟小菜,一坛老酒。军中简朴,讲究不了那么多。
“子扬来得正好!”吕布拉着刘晔坐下,“这些天可把我愁坏了。打仗我行,治理地方……头疼!”
刘晔笑了,他四十出头,留着三缕长须,颇有儒雅之气:“温侯莫忧,晔此来正是为主公分忧。主公说了,温侯只管打仗,民政之事,交给我们这些文人便是。”
这话说到吕布心坎里了。他哈哈大笑,连干三杯。
酒过三巡,刘晔才说起正事:“温侯,主公让晔带来一份‘安民告示’,请您过目。”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卷帛书。
吕布接过来,展开一看。字他认识不多,但大意看得懂——无非是减免赋税、惩治贪腐、鼓励农耕那些。落款是“行车骑将军,督徐扬青三州军事刘备”。
“主公亲自写的?”吕布问。
“亲自草拟,几经修改。”刘晔道,“主公说,青州百姓苦战乱久矣,当以仁政抚之。这告示,要抄写千份,发往青州各郡县。”
陈宫在一旁看完了全文,抚掌赞叹:“主公仁德!有此告示,何愁民心不归?子扬,你打算如何分发?”
刘晔早有准备:“分三步。其一,派快马送往已归附的郡县,令地方官吏当众宣读,张贴于城门;其二,派人潜入尚未归附的郡县,暗中散发,动摇其军民之心;其三,送往北海——那是曹操在青州最后的据点,让夏侯渊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安民’。”
“妙!”吕布拍案,“就这么办!需要多少人手,尽管开口!”
接下来几天,东莱城成了大作坊。三十多个文吏带着上百个识字士兵,日夜不停地抄写告示。纸张不够就用绢帛,绢帛不够就用竹简,反正务必要让每个郡县都收到。
第一批告示送出去后第三天,就有了回音。
最先响应的是即墨县。县令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亲自带着县丞、县尉,捧着印绶,步行三十里来到东莱城下请降。
吕布在府衙接见他们。老头一进门就跪下了,老泪纵横:“温侯!刘车骑仁德之名,老夫早有耳闻!如今见告示,方知传言不虚!即墨小县,愿归顺车骑将军麾下,只求……只求免赋三年,让百姓喘口气!”
吕布赶紧扶起:“老人家放心,主公说了,青州百姓苦,免赋三年是起码的!不仅免赋,还要开仓放粮,助百姓春耕!”
老头哭得更凶了,一边哭一边念叨:“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即墨归降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青州。紧接着,不其、昌阳、长广……沿海诸县纷纷派人来联络。有的直接投降,有的表示愿意“听调不听宣”——其实就是观望,但至少不抵抗了。
陈宫和刘晔忙得脚不沾地。刘晔负责接收政务,安排官吏;陈宫负责整编降军,布置防务。吕布反倒清闲下来,每天带着亲兵在城外巡视,看看春耕,问问民情。
这天他走到一个村子,看见几个老农正在田里忙活。吕布下马,走过去问:“老丈,今年收成能好吗?”
老农抬头,看见吕布的盔甲,吓了一跳。待看清旗号,才松了口气:“将……将军,今年要是太平,收成应该不差。就怕……”
“怕什么?”
“怕打仗啊。”老农叹气,“前些年袁谭和曹操打,去年曹操和袁绍打,今年不知道谁和谁打。这青州,十几年没消停过了。”
吕布沉默片刻,忽然大声道:“老丈放心!从今往后,青州不会再打仗了!我吕布说的!”
老农将信将疑,但还是作揖:“那……那就多谢将军了。”
回城的路上,亲兵小声问:“温侯,真不打仗了?”
“打还是要打的。”吕布望着远方,“但要打出去打,不能在青州打。青州的百姓,该过几天安生日子了。”
这话传到刘晔耳朵里,他愣了半天,然后对陈宫感慨:“温侯……变了。”
陈宫笑而不语。他心里清楚,吕布没变,只是找到了比单纯打仗更有意义的事——守护。守护这片土地,守护这些百姓。这对一个武将来讲,是比胜利更珍贵的成就感。
告示的影响力还在扩大。半个月后,连内陆的郡县都开始动摇。
这天,剧县派人送来密信。剧县在北海以西,是连接青州东西的要道,守将是曹操部将路昭,麾下有五千兵马。
信是路昭的亲笔,写得很隐晦,大意是:听闻刘车骑仁德,心向往之,然身为曹将,不敢背主。若温侯能保证不杀降卒,善待百姓,他愿开城献降。
吕布把信给陈宫看。陈宫看完,笑了:“这个路昭,既想投降,又怕担骂名。这是在讨价还价呢。”
“那咱们答应吗?”
“当然答应。”陈宫提笔回信,“不过得加点条件——降可以,但得帮咱们办件事。”
“什么事?”
“劝降北海周围的几个县城。”陈宫眼中闪着光,“路昭在青州多年,人脉广。让他出面,比咱们发一百张告示都管用。”
果然,路昭收到回信后,只犹豫了一天,就答应了。三天后,剧县城门大开,路昭亲自出城三十里迎接吕布大军。不仅他降了,还带着三个县城的守将一起降了——都是他昔日的同僚。
这下,北海彻底成了孤城。
夏侯渊在北海城里急得团团转。他原本奉命驻守北海,挡住吕布东进之路。没想到吕布根本不硬攻,就靠一张告示、几封书信,把他周围的郡县全策反了。现在北海四面楚歌,粮道断绝,城中存粮只够支撑一个月。
“将军,要不……突围吧?”副将小心翼翼地问。
“突围?往哪突?”夏侯渊苦笑,“东边是吕布,西边是刚投降的路昭,北边是海,南边……南边是咱们自己的地盘,可要穿过几百里敌占区。”
副将不说话了。确实,没路可走。
就在这时,城外射进来一封信——是吕布亲笔。字写得不咋地,但意思清楚:“妙才将军,久仰大名。今北海已成孤城,何苦为曹操殉葬?若肯归降,我保你官爵不失。若不肯,十日后攻城,届时玉石俱焚,勿谓言之不预也。”
夏侯渊把信撕得粉碎。
但他心里清楚,吕布说的是实话。守,守不住;逃,逃不掉。唯一的生路,就是投降。
可他是夏侯渊啊!曹操的族弟,曹军嫡系大将,官渡之战立过大功的。投降吕布?以后怎么见人?
挣扎了三天,夏侯渊做了个决定——不降,但可以“谈”。
他派人出城,给吕布捎话:投降不可能,但可以“让城”。条件是,吕布得保证他和部下安全离开,返回兖州。
吕布收到消息,乐了:“这夏侯妙才,死要面子。”
陈宫却觉得可行:“让他走。强攻北海,咱们也得损兵折将。放他回去,还能在曹操那边埋根刺——你想想,曹操听说夏侯渊不战而弃北海,会怎么想?”
“那……就让他走?”
“让。”陈宫点头,“不过得让他把城里的粮草、军械留下。人可以走,东西得归咱们。”
谈判很顺利。夏侯渊本来就没指望能带走多少东西,能保全部下性命已经知足。十日后,北海城门大开,夏侯渊带着三千残兵,垂头丧气地往西走了。
吕布站在城头,看着曹军远去的背影,忽然问:“公台,你说曹操知道了,会不会气死?”
陈宫想了想:“气不死,但肯定得吐血。”
两人相视大笑。
至此,青州东部、北部尽归吕布之手。沿海诸县连成一片,内陆要道全部打通。从琅琊到东莱,从即墨到北海,千里之地,传檄而定。
消息传回寿春时,刘备正在后院种菜——这是他多年的习惯,再忙也要抽空侍弄几分菜地。曹豹蹲在旁边拔草,一边拔一边叨叨:“主公,您说吕将军这趟……也太顺利了吧?我原本以为怎么也得打几场硬仗。”
刘备直起身,擦了把汗:“顺利不好吗?”
“好是好,就是……心里不踏实。”曹豹实话实说,“曹操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咱们拿下青州大半?”
“他不是不想管,是管不了。”刘备放下锄头,“袁谭虽然被抓了,但袁尚还在邺城,幽州、并州态度不明。曹操现在首尾难顾,只能先挑要紧的对付。”
正说着,孙乾小跑过来,手里拿着刚到的战报:“主公!温侯拿下北海了!夏侯渊不战而退!”
刘备接过战报,仔细看完,脸上露出笑容:“奉先果然不负所托。传令,犒赏三军!另外,让子扬加紧安排官吏,青州新附,当以安抚为要。”
孙乾领命而去。曹豹凑过来看战报,啧啧称奇:“夏侯渊居然肯走?这可不像他的风格。”
“是人都会变。”刘备望着北方,眼神深邃,“就像奉先,不也变了吗?以前他眼里只有打仗,现在知道心疼百姓了。这是好事。”
夕阳西下,把菜园子染成一片金黄。远处传来孩童的嬉笑声——是附近百姓的孩子在玩耍。战乱多年,这样的安宁景象,实在珍贵。
“曹将军,”刘备忽然说,“你说咱们能一直赢下去吗?”
曹豹想了想:“只要一直记得为什么打仗,就能赢。”
“为什么打仗?”
“为了让更多孩子能这样玩耍,让更多老人能安度晚年,让更多百姓……能吃上饱饭。”曹豹说得很朴实。
刘备点点头,没再说话。
是的,这就是他们打仗的理由。不是为了称王称霸,不是为了功名利禄,只是为了……让这片土地上的百姓,能过上好日子。
而此刻,远在青州的吕布,正站在北海城头,看着城里渐渐亮起的灯火。炊烟袅袅,狗吠声声,一派太平景象。
“公台,”他说,“等青州安定了,咱们就在这里建个讲武堂分校。我亲自教骑射。”
陈宫笑着应道:“好。”
晚风拂过,带着海的味道,也带着春天的气息。青州的春天,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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