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春城外的军营校场,如今模样大变。原本只是用来点兵训卒、尘土飞扬的空地一侧,新起了一座颇为气派的屋舍。虽仍是木质结构为主,但墙体用了曹豹督造的那种名为“水泥”的新鲜物事涂抹过,显得格外平整坚固,门楣上悬挂着一块硕大木匾,上面是刘备亲笔题写的三个大字——讲武堂。
这讲武堂的设立,源于曹豹和陈宫的一次密谈。两人见吕布自打下淮南后,便将民政琐事全数丢给刘备与一众文官,自己又回到了昔日在下邳时那般,不是纵马狩猎,便是与部下饮酒作乐的状态。陈宫看在眼里,急在心头,深知这位主公耐不住寂寞,长此以往,不但武艺生疏,更恐闲极生事,被外界乃至内部某些人看轻。曹豹则想得更深一步:吕布一身天下无双的骑战本领,若只用于阵前冲杀,未免太过浪费,何不让他将这身本事系统性地传授下去,既能发挥其长处,又能为联盟培养急需的中下层军官,还能给他找个正经“事由”,免得他胡思乱想,可谓一举三得。
于是,在曹豹的提议和陈宫的附议下,这讲武堂便应运而生。刘备自然鼎力支持,亲自选址、题字,并下令各军选拔有潜力、立有战功的低级军官和精锐老兵,分批前来受训。而总教习一职,毫无悬念地落在了吕布头上。
起初,吕布对此是嗤之以鼻的。
“教书?教一群愣头青?”他当时正擦拭着他的方天画戟,闻言头也不抬,语气里满是嫌弃,“本将军的时间,岂能浪费在此等琐事上?有这功夫,不如去校场活动活动筋骨!”
曹豹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道:“温侯此言差矣。教书育人,尤其是传授这沙场征伐、斩将夺旗的本事,岂是琐事?此乃壮大我军根基之百年大计!试想,若我军中基层将校,皆能得温侯指点一二,学得您骑战精髓之一鳞半爪,他日战场之上,该是何等景象?这岂不是比温侯一人之勇,更能摧垮敌胆,更能奠定胜局?”
他顿了顿,观察着吕布的神色,又加了一把火:“再者,玄德公仁德布于四方,掌管民政,万民称颂。温侯您乃我军中擎天之柱,这强兵砺刃、培育英才的重任,除了您,还有谁能担当?此事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他日史书工笔,亦少不了温侯教化之功的一笔!届时,世人皆知温侯不仅勇武冠绝天下,更有育将之德,这‘飞将’之名,才真正是实至名归,无人能及啊!”
最后这句“教化之功”和“育将之德”,算是挠到了吕布的痒处。他虽傲,却也并非全然不在意身后名。更何况,曹豹将此事提升到与刘备治理地方同等重要的高度,隐隐有“文武并立,各擅胜场”的意思,这让吕布心里舒坦了不少。他放下画戟,沉吟片刻,终于勉为其难地点了头:“既如此……也罢,本将军便去看看,这帮小子是不是可造之材。”
于是,便有了讲武堂的第一次授课。
这一日,校场之上,旌旗招展。首批百余名学员早已按队列站得笔直,个个挺胸收腹,眼神里混合着兴奋、紧张与无比的期待。这些人都是军中百里挑一的悍卒或是有潜力的基层军官,其中甚至还有几个原是吕布并州狼骑的老底子,对吕布的崇拜近乎狂热。
吕布一身常穿的百花战袍,外罩玄色细甲,并未着全副披挂,但那股睥睨天下的气势却丝毫不减。他迈着大步走上校场前方临时搭建的木台,目光如电,扫过台下每一张面孔。被他目光扫到的人,无不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下意识地将胸膛挺得更高。
“哼,”吕布开口了,声音不算洪亮,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曹子仲那小子跟本将军说,让我来教你们怎么打仗。”他语气里带着点惯有的倨傲,“打仗,有什么好教的?看见敌人,冲上去,砍了便是!武艺练到极致,任他千军万马,能奈我何?”
台下众人屏息静气,没人敢接话。
吕布话锋一转,带着几分戏谑:“不过,既然玄德公和曹豹他们都觉得这事有必要,本将军也就勉为其难,来跟你们说道说道。免得你们日后上了战场,死得不明不白,堕了我军的威风!”
他随手从旁边的兵器架上取过一杆制式长矛,在手中掂了掂,显然觉得太轻,不甚满意。“今日,便说说这马背上的功夫。尔等皆知骑兵之利,在于来去如风,冲击如雷。但如何将这‘风’与‘雷’使到极致,这里面的门道,可不是人人都会的。”
他顿了顿,开始讲解控马、冲刺、挥砍、回旋的一些基本要领与发力技巧。起初还有些漫不经心,但说着说着,似乎勾起了兴致,语速渐快,手势也多了起来。
“尔等记住,人马需合一!不是你在骑马,而是马就是你双腿的延伸!冲锋之时,眼神要盯住你要杀的那个目标,余光环视左右,但心神不可分散!骑兵阵列,贵在紧密,前后呼应,如墙而进!一旦散开,便成了散兵游勇,任人宰割!”
他一边说,一边用长矛比划着刺击的角度和力道。“刺,要快、准、狠!不要花哨!沙场搏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哪来那么多虚招?力量要发自腰背,贯通臂腕!比如这样——”
说着,他猛地一个转身,手中长矛如同毒蛇出洞,疾刺向木台边缘立着的一个用来测试弓力的草人靶子。只听“噗”一声轻响,那长矛的矛尖竟精准地刺入了草人脖颈处的缝隙,整个矛头几乎完全没入!
“看清没有?”吕布收矛,随意地将草人挑飞,动作举重若轻,“要害,一击毙命!”
台下寂静片刻,随即爆发出轰然的喝彩声:“彩!”
学员们看得目眩神迷,激动不已。温侯亲自演示,这可是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的机缘!那简洁、霸道、高效的攻击方式,充满了力量与死亡的美感,深深烙印在每个人脑海中。
吕布似乎被这喝彩声激起了一些表现欲,他丢开长矛,朗声道:“光是嘴上说,终究是纸上谈兵。来人!牵我赤兔马来!”
早有亲兵将神骏异常的赤兔马牵到台下。吕布纵身一跃,轻飘飘落在马背上,竟连马镫都未曾使用,这份骑术,已看得众人心折。
他策马在校场空地上小跑起来,开始演示更为精妙的骑战技巧。如何在高速奔驰中保持平衡并精准挥砍,如何利用马匹的冲撞力扩大战果,如何在乱军之中寻找缝隙、穿插分割……他时而俯身拾取地上预设的木棍模拟捞取敌将,时而做出蹬里藏身的闪避动作,每一个动作都流畅自然,宛如本能,将骑兵的机动性与攻击性展现得淋漓尽致。
阳光下的吕布,人与马浑然一体,那杆被他重新握在手中的方天画戟(演示后半段换上了真兵器),划破空气,发出慑人的呼啸。他不再仅仅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战神,更像是一个沉浸在自己领域内的宗师,在向后来者展示着杀戮的艺术。
学员们看得如痴如醉,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就连在一旁维持秩序的张辽、高顺等将领,也看得频频点头,显然有所领悟。
一番演示完毕,吕布勒住赤兔马,额角微微见汗,但神情却颇为振奋。他环视台下那一双双充满敬畏与渴望的眼睛,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悄然涌上心头。
这种被崇拜、被需要的感觉,与在战场上砍杀敌将的快意不同,更与饮酒作乐时的放纵迥异。这是一种……仿佛自己的价值得到了另一种形式的认可和延续的感觉。
“都看清了?”吕布的声音依旧带着傲气,但似乎少了几分之前的敷衍,“练武没有捷径!今日所授,回去后各自勤加练习!若有不解,可来问……可问文远或高顺将军!”他终究没耐性一一解答疑问,但还是给了渠道。“下次,本将军要考校你们进度!若有人毫无寸进,军棍伺候!”
“谨遵温侯教诲!”百余人齐声应诺,声震四野。
吕布满意地点点头,这才翻身下马,将赤兔交给亲兵,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校场。边走边对迎上来的曹豹和陈宫说道:“嗯,这帮小子,底子还成,勉强可教。”语气虽淡,但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却暴露了他内心的受用。
陈宫与曹豹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笑意。曹豹心中暗忖:这第一步,总算是迈出去了。让吕布找到教书育人的成就感,可比单纯劝他勤政管用多了。看来,这讲武堂,不仅是培养军官的摇篮,更是稳住这位“飞将”的关键一环啊。
望着吕布离去的背影,再看看校场上那些依旧兴奋讨论、摩拳擦掌准备投入训练的学员,曹豹仿佛看到,一支融合了刘备的仁德凝聚与吕布的勇武技艺的强大军队,正在江淮之地悄然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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