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宋老爷早没气了，也不舍得打宋二郎了，把他推醒，就让他先去洗澡，洗干净了在吃饭。
看到芸宝安全回来，顾老夫人和宋夫人陆氏提着的心也放下了。顾老夫人威严地瞥了芸宝一眼，就让陆氏带女儿下去洗漱。
她打算等芸宝吃完饭后再教训教训她，等儿媳走后，才让人把武吉叫来。
武吉一来就跪在地上：“请老夫人责罚！”
顾老夫人不是很关心这个，淡淡地说：“原本也只是让你跟着芸宝，别做危险的事情就行，也不算失职，何来责罚。”
武吉就一五一十地把山上的事说了，最后提议道：“老夫人，芸小姐也长大了不少，是不是应该配个随身丫鬟更合适一些？而且，芸小姐跟着农户之子一起玩，会不会不太合适？”
顾老夫人一听，眉头皱起：“你是嫌弃泥腿子？”
武吉连忙解释：“奴本就是泥腿子，自然是不嫌弃。只是芸小姐已八岁，这……”
武吉没说下去，让顾老夫人自行体会。
顾老夫人哪有不明白的？这世道男女大防，在农村或许没什么，在但世家礼仪中却是大忌。
别说八岁了，有些人家，自女儿出生后就从不让父亲抱着，女儿的教育也完全丢给母亲。平时和父亲接触的机会少，出嫁时父亲也只是那跪拜的高堂而已。
父女间的亲情淡薄得很。
顾老夫人想来，她和她父亲相处的快乐时光也没有多少呢。
所以，她就觉得这男女大防没说不必要，但也不可太过严防死守，尤其是她看到芸宝那红扑扑的脸蛋，一定是快乐的吧？
于是，她摆摆手，道：“无碍。也别给她找什么丫鬟，拘着她不好。反倒是你说陶七海说别让傻子占领了世界？”
武吉不明白主子为什么会问这个，小心翼翼地回了句：“是。”
顾老夫人就冷笑道：“确实，这个世道傻子太多了，而且还自以为聪明，全拿别人当傻子，机关算尽！”
武吉吓得不敢说话。
“也罢。既然芸宝想要读书了，那就准备准备了，你下去吧。以后还看着芸宝，注意安全就行，其他不用管。”
“是。”
武吉应了一声退下。
芸宝也洗漱完毕，吃完了饭，兴冲冲地来找祖母，手里还捧着一个插花瓶，花瓶里插的不是花，而是一串野柿子。
野柿子张扬恣意，红彤彤的，显出一派古意、喜庆。
“祖母，祖母，”芸宝仰着兴奋的小脸，“你看我做的插花，这叫‘柿柿如意’，送给祖母。”
顾老夫人看到这片红火已经欢喜，再听芸宝这样说，心里满是熨帖，一脸笑意。
“谢谢芸宝，芸宝真懂事！”
陆氏就打趣道：“芸宝只送给祖母，不送给娘亲，娘亲要伤心了。”还假意啼哭几下。
顾老夫人眉头就一皱，很是不满。陆氏瞥见，瑟缩一下，立即端坐身姿。
芸宝缺没看到祖母和娘亲的神思往来，只是歉意地说：“娘亲，对不起，等我再去问陶七海要野柿子，给您再做一个。”
听芸宝这么一说，就连顾老夫人都惊讶了。这小妮子从小被宠坏，虽然知道做错事，却从没见跟人道过歉。
顾老夫人又瞥了眼儿媳，以为是她教导的，眉头更紧。
陆氏小心肝儿又颤又暖，她从进门起就怵婆母，丈夫遭歹徒杀害后，更怵了。
可芸宝的话听得她心里暖暖的。
于是，颤着音，抖抖地说：“芸宝不用给娘说对不起，做一个就是。”
顾老夫人也不想吓着儿媳，笑说：“就是，就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对了，芸宝，你跟祖母如实说，这‘柿柿如意’是不是陶七海教你的？”
芸宝就笑笑，点点头：“野柿子虽然涩，但我觉得好看，陶七海就说可以做成插花，就叫‘柿柿如意’。”
“不过，”芸宝强调，“是我想的送给祖母的。”
顾老夫人笑逐颜开：“芸宝真乖，祖母收下了。祖母也很喜欢。”说着把她手腕上的玉镯褪下，送给芸宝。
陆氏都看呆了，那可是婆母的传家宝呀，说是待她百年之后再传给儿媳的，现在直接就传给了孙女。
“婆母，这如何使得……”
顾老夫人却不在意：“你也不必心疼，就好好教导这个孩子吧，这么多年的情分缘分，早就是一家子了。”
芸宝还小，没听懂大人们的弯弯绕绕，对着烛火看玉镯上的光泽，点头道：“嗯嗯。我和祖母、娘亲是一家子。”
惹得顾老夫人和陆氏又是一阵恍惚感动。
而陶老爹家那边就显得平静许多。本来家里孩子就多，照顾不到每个人，而且一带二，二带三的，怎么可能走丢？
所以一家人愉快地吃了一顿很晚的晚食。
因为陶七海没再去县城卖竹玩意，所以陶家最近都没什么进项。吃完晚食之后，该洗洗，该刷刷，就睡了。
陶七海正准备回小隔间睡觉呢，斜刺里钻出两个人，一人架着他的胳膊，就往旁边的房屋里走去。
“海弟，你的小货郎生意还做不做？”五月发问。
“就是呀，这几天了都没见你有动静。”跟屁虫六禾应和。
“别急呀，这竹玩意又不是吃的，消耗没那么快。”陶七海就安慰两位姐姐，“咱们的糖不多，所以，咱们得学会饥饿营销。”
“啥？啥叫‘饥饿营销’？”五月歪着脑袋问。
“就是……人在饱的时候是吃不下东西的，只有在饿的时候才会觉得什么都好吃。”
五月点点头，觉得海弟说得有理，“那这跟卖竹……糖有什么关系？”
“糖也是这样呀。姐你想想，你要是天天能吃到糖，你还会觉得糖好吃吗？”好吃倒是其次，牙都得坏掉，陶七海心想。
见五月六禾有所悟，就接着说：“所以我们每隔几天再拿去卖，城里的小孩就会抢着要，等我们的糖打出名气，有固定的顾客了，就只卖糖，偶尔卖卖竹玩意。”
一顿话下来，把两位姐姐说得心服口服。
等回到小隔间，躺在床上时，陶七海已经从思考怎么做糖炒栗子转到应该给这个家搞一个什么样的长远事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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