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鼎躺在自家那张花梨木大床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得跟刚刷过的墙面似的。额头上搭着一块湿毛巾,也不知是降温还是镇惊。
老徐刚给他处理完伤口,腿根处缠着厚厚的白色纱布,然后盖上薄被,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金疮药味,混杂着老徐身上那股常年不散的草药清香。
张小曼守在床边,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肝肠寸断。她紧紧握着王鼎冰凉的手,眼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仿佛王鼎不是大腿挨了一刀,而是马上就要驾鹤西归似的。屋外围了一堆药铺的伙计、邻居,个个伸长了脖子,脸上写满了关切和……八卦。
刘嘉闻讯,提着她那素雅的裙摆,几乎是跑着赶来的。她气息微喘,额角带着细汗,一进院门就看到这阵仗,心立刻沉了下去。她拨开人群挤到屋内,看到床上人事不省的王鼎和哭成泪人的张小曼,俏脸也白了三分。
“小曼妹妹,王先生……他怎么样了?伤在哪里?”刘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看向正在收拾药箱的老徐。
老徐面露难色,眼神闪烁,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含糊道:“呃……在…在腿上…划了个口子,失血多了些,惊吓过度……应…应无性命大碍。”
屋外院子里,身体恢复良好的张千户得知自家女婿光天化日之下差点被人“去势”,这口气如何能忍?他早已派人报了官。此刻,县衙的捕头带着几个衙役正在向唯一的目击者和救人英雄——陈三了解情况。
陈三身上还沾着打斗时的灰尘和点点血迹,他心有余悸,又带着满腔怒火,将自己看到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本来说好了在东家药铺等他,商量这次南下的采购事宜,可宁小筛他舅舅的船队临时接到消息,说是河道水位有变,要提前出发。我寻思着得跟东家说一声,就打算来家里找他。刚走到巷子口,就远远看见两个人,鬼鬼祟祟地拖着一个人,闪进了那处长久无人居住的院子,还立刻把门关上了!”
陈三比划着,语气激动:“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哪有好端端拖人进空宅子的?我悄悄摸到门口,在地上发现了这个!” 他举起手里攥着的一只鞋,正是王鼎今早出门穿的那双千层底布鞋中的一只。
“我认得这鞋!东家常穿!当时我心里就咯噔一下!也顾不得多想,找了个矮墙头就翻了进去。扒着正屋的门缝往里一瞧……” 陈三说到这里,脸上露出后怕和愤怒交织的表情,“正好看见那两个天杀的贼人,把东家捆在门框上,裤子……裤子都褪了,其中一个拿着明晃晃的刀子,正要……正要害东家的命根子!”
周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张千户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咔吧作响。张夫人更是听得浑身发抖,眼泪流得更凶了,紧紧抓住丈夫的胳膊,泣不成声:“陈三……多亏了你!多亏了你啊!你是我们王家的大恩人!”
陈三连忙摆手:“夫人言重了,保护东家是我分内之事!” 他继续描述,“我当时急了,也找不到趁手的家伙,看见门边靠着条缺了腿的破长凳,抄起来一脚踹开门就砸了过去!幸好……幸好赶上了……”
官府的捕头详细询问了两个歹徒的样貌特征。陈三当时情急拼命,哪里记得清对方长啥样?只模糊记得,那个拿刀的歹徒,**右眼旁边似乎长着一颗挺醒目的黑痦子**。
“痦子?好!这是个关键线索!”捕头精神一振,立刻吩咐手下,“立刻回禀县尊大人,全城搜捕!重点是脸上,尤其是右眼周围带痦子的可疑人员!一个都别放过!”
这时,胡从中和刘呈也闻讯急匆匆赶来。他们拨开院外围观的人群,进来了解了事情经过后,面色都十分凝重。
胡从中沉声道:“史可法史大人刚刚也听闻了此事,极为气愤!特让我等前来探望王先生,并督促山阳县衙,务必全力缉拿凶徒,查明真相!”
刘呈则皱着眉头,分析道:“看这下手的位置和狠毒程度,绝非寻常劫财或仇杀。八成……与前段时间那场风波,与那些‘余孽’脱不了干系!” 他虽未明说,但众人都心知肚明,指的是阮大铖阉党余孽。
张千户默默点头,眼神冰冷。捕头连忙表态:“千户大人,胡先生,刘公子放心!县令大人已有严令,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两个胆大包天的狂徒揪出来!定要揪出这幕后黑手!”
外面如何风起云涌,躺在床上的王鼎却浑然不知。
他是在一阵剧烈的头痛和下体难以言喻的、空落落的疼痛中苏醒过来的。
眼皮沉重地抬起,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张小曼哭得红肿的双眼和满是泪痕的脸。然后,他感觉到了自己大腿根部传来的、被紧紧包裹着的、火辣辣的疼痛。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僻静的院落,冰冷的刀锋,抵在要害处的触感,飞来的板凳,腿间的剧痛和热流,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用手摸一下,确认一下那地方是全部、干净、彻底割掉了,还是给他留了点什么?但是,一只手被张小曼死死握着,另一只被老徐紧紧攥着,根本腾不出来啊!
“完了,估计宝贝不在了,到底还是没保住……”王鼎心里一片冰凉,万念俱灰。
他看着哭成泪人的张小曼,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愧疚。我的好娘子啊,你的相公,从今天起,恐怕……恐怕是不能尽丈夫之责了!咱们老王家,怕是要绝后了啊!
他下意识地想动动腿,想感受一下那“宝贝”是否还健在,可稍微一动,就牵扯到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也更让他确信——肯定是没了!不然怎么会这么疼?还包得这么厚实?老徐那欲言又止的样子……都是在安慰我!
“铁裤衩……铁裤衩……”王鼎在心里发出无声的哀嚎,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混着冷汗,浸湿了枕头,“老子规划了那么久,想了那么多方案……结果……结果还是没能赶上!计划……彻底失败了!”
他仿佛看到薛贡和高进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举杯庆祝,庆祝他们终于成功地、彻底地让他王鼎,变成了一个他诗里所“歌颂”的那种……“无根之人”!
苍天啊!大地啊!我王鼎穿越一场,难道注定要成为一个……大明太监吗?!这他娘的算什么主角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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