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内，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玛娜和依娜并排躺在铺着干燥苔藓的石台上，两人一个昏迷一个行动不便，但得益于从巴朗寨带来的抗生素，玛娜的高烧退去，呼吸虽然微弱却平稳了许多。依娜腿上的箭伤也被陈野重新处理过，避免了恶化。然而，药品已然见底，干粮也所剩无几。生存的压力，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逼迫着他们必须行动。
陈野用木炭在相对平整的石壁上划拉着简易地图，标注出岩摆和梭图记忆中，桑坤势力在附近区域的几个外围据点。大多是前哨站、小型物资转运点，守卫兵力通常在十到二十人之间。
“我们不能一直躲。”陈野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冰冷而坚定，“需要药品，需要食物，需要更多的武器弹药。更重要的是，我们需要让桑坤知道，我们还没死，而且，我们会咬人。”
他的目光落在地图上距离他们目前位置最近的一个点——一个建立在山腰隘口、控制着一条走私小道的木质哨站。根据梭图不久前侦察的情报，那里常驻守卫大约十二人，配备有自动步枪和一挺轻机枪，储存着部分物资。
“这里。”陈野的指尖点在那个哨站上，“目标：肃清哨站，夺取必要物资，然后彻底摧毁它。行动准则：隐秘、迅速、致命。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前，消失。”
岩摆、玛拉和梭图围拢过来，眼神中没有恐惧，只有被仇恨和绝境催生出的决绝。他们明白，这不仅仅是一次抢夺物资的行动，更是一次宣言，一次向那个庞大恶魔发起的、微不足道却必须响亮的反击。
“怎么打？”玛拉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陈野详细部署了计划。利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发起攻击。岩摆凭借超凡的丛林技巧和弓箭，负责远程清除哨塔和外围的明暗哨。陈野与玛拉、梭图则从不同方向潜入，进行无声清理。夺取物资后，用哨站库存的燃料和炸药将其炸毁。
“记住，除非万不得已，不要开枪。”陈野最后强调，目光扫过三人，“我们要像影子一样进去，像雷霆一样离开。”
没有异议。简单的休整和装备检查后，四人趁着夜色，如同四道融入黑暗的幽灵，向着目标哨站潜行而去。
黎明前的山林，万籁俱寂，只有冷风吹过树梢的呜咽。哨站的轮廓在黑暗中若隐若现，木质了望塔上，一个抱着枪的守卫蜷缩着，似乎正在打盹。另一个守卫在栅栏门口来回踱步，呵出的白气在寒冷空气中清晰可见。
岩摆如同真正的山鬼，悄无声息地攀上一棵靠近哨塔的大树，翠鸟羽箭搭上弓弦。他屏住呼吸，感受着风的流速。
“咻！”
微不可闻的破空声！了望塔上的守卫身体猛地一僵，喉咙被箭矢穿透，哼都没哼一声便软倒在地。
几乎在同一时间，陈野如同猎豹般从阴影中窜出，在那名踱步守卫转身的刹那，从背后捂住其口鼻，军用匕首精准地划过颈动脉。温热血液喷溅，守卫抽搐着倒下。
玛拉和梭图也从另外两个方向翻过栅栏，潜入哨站内部。营房内传来此起彼伏的鼾声，大部分敌人还在睡梦之中。
杀戮，在寂静中高效地进行。
陈野轻轻推开营房门，里面弥漫着汗臭和烟草混合的气味。六名守卫在通铺上熟睡。他对身后的玛拉和梭图打了个手势。
三人如同潜入羊圈的饿狼，捂住口鼻，刀锋抹过喉咙，或者用匕首从肋骨缝隙刺入心脏。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偶尔有守卫在死亡前发出些许呜咽或抽搐，也被迅速压制。浓重的血腥味开始在营房内弥漫。
解决掉营房内的敌人，他们又分别清理了厨房和仓库旁站岗的两名哨兵。整个过程不超过十分钟，哨站十二名守卫，在睡梦中或毫无防备下被彻底肃清，没有发出一声枪响。
“清理完毕。”玛拉压低声音，眼中带着复仇的快意。
“搜集物资，快！”陈野下令。
他们迅速行动。在仓库里，他们找到了急需的抗生素、止血粉、压缩干粮、罐头，还有几箱7.62mm和5.56mm的步枪子弹，以及四把保养尚可的AK-47自动步枪。最重要的是，他们发现了两箱tNt炸药和若干雷管。
“够本了！”梭图咧嘴，露出一口白牙。
陈野看了看收获，果断道：“能带走的带上，带不走的，连同这个鬼地方，一起送上天！”
他们将部分药品、食物和弹药打包，然后将剩下的炸药集中放置在哨站承重结构和燃料库附近，设置好延时引信。
“撤！”
四人背负着沉重的物资，迅速撤离哨站，隐入来时方向的密林。在他们跑出数百米后——
“轰隆隆——！！！”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猛地响起！即便隔着距离，也能感受到脚下大地的震颤！回头望去，只见那个山腰隘口上，腾起一团巨大的火球，木质结构的哨站在爆炸中四分五裂，燃烧的碎片被抛向空中，如同绽放的死亡焰火。
成功了！
然而，没等他们稍微松口气，一阵急促的、如同爆豆般的枪声突然从他们侧翼的山林中响起！
“哒哒哒哒——！”
子弹如同毒蛇般咬向他们藏身的区域，打得树叶纷飞，树干木屑四溅！
“小心！有埋伏！”陈野猛地将身旁的梭图扑倒，一串子弹几乎擦着他们的头皮飞过！
不是埋伏！是听到爆炸声后，附近巡逻的桑坤手下快速包抄过来了！人数不明，但火力异常凶猛！自动步枪的点射声中，甚至还夹杂着轻机枪的咆哮！
“是洛桑的人！”岩摆依靠在一棵树后，听出了对方呼喊中的口音和名号。洛桑，桑坤手下最凶残的指挥官之一，以手段酷烈、睚眦必报着称。
“不能被他们缠住！向预定撤离点撤退！交替掩护！”陈野怒吼着，手中的m4卡宾枪瞬间开火，一个精准的点射将一名试图从侧面迂回的敌人爆头。
“明白！”
四人立刻组成简单的战术队形，边打边撤。陈野和玛拉火力较强，负责断后和压制。岩摆的弓箭在移动中难以发挥，但他凭借对地形的熟悉，指引着撤退路线，并用精准的冷箭时不时给追兵造成致命的骚扰。梭图则背负着大部分物资，在最前面开路。
子弹在林中疯狂穿梭，追兵显然都是老手，战术动作娴熟，火力配合默契，死死咬住他们不放。而且，人数似乎还在增加！
“砰！”一颗流弹击中梭图背负的物资包，打穿了一个罐头，汁水混合着食物的碎末溅了他一身。
“他妈的！”玛拉怒吼着，用新缴获的AK-47打空一个弹匣，暂时压制住了右翼的敌人。
陈野眼神冰冷，不断变换射击位置，每一颗子弹都力求毙敌。但他清楚，这样下去不行。携带物资影响了速度，敌人的数量和质量都超出预期，一旦被合围，后果不堪设想。
“岩摆！带路，往地形最复杂的地方撤！”陈野喊道。
“跟我来！”岩摆一个翻滚，避开一串机枪扫射，带头冲向一片布满巨大乱石和深涧的区域。
追击变得更加惨烈。在乱石区，视线受阻，近距离遭遇战频频爆发。
“啊！”梭图惨叫一声，他的肩膀被一颗子弹击中，鲜血直流。
玛拉红着眼，冲过去将他拖到一块巨石后，用刚找到的止血粉胡乱撒上去。
陈野和岩摆拼死阻击。岩摆甚至放弃了弓箭，捡起一名被打倒追兵的步枪，与陈野组成交叉火力，死死挡住追兵的前进路线。
爆炸、枪声、怒吼、惨叫……在这片狭窄的区域内奏响着死亡的乐章。每一秒都有人倒下， mostly是追兵，但陈野他们也已经人人带伤，体力逼近极限。
“弹药不多了！”玛拉打开最后一个AK弹匣，喘着粗气喊道。
陈野摸了摸自己的弹药袋，也所剩无几。他看着依旧如同潮水般涌来的追兵，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难道刚刚点燃的火苗，就要这样被扑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隆！”
一声突兀的、并非来自他们或追兵的爆炸，在追兵的侧后方响起！几名追兵猝不及防，被炸得人仰马翻！
紧接着，一阵虽然稀疏，却精准异常的步枪点射从另一个方向传来，瞬间放倒了追兵队伍中的机枪手！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洛桑的手下阵脚大乱，攻势为之一滞。
“是谁？”岩摆惊疑不定。
陈野也皱起眉头，但此刻顾不得多想。“机会！快撤！”
趁着敌人混乱的间隙，四人拖着伤员，用尽最后力气，冲出了乱石区，钻入了更加茂密、难以追踪的原始丛林深处。身后的枪声和叫骂声渐渐远去，最终彻底消失。
不知逃亡了多久，直到确认彻底摆脱了追兵，他们才在一个隐蔽的溪谷边瘫倒在地，每个人都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被汗水、血水和泥泞浸透，剧烈地喘息着。
梭图肩膀受伤，玛拉手臂被弹片划开一道口子，陈野和岩摆也添了几处新伤。物资保住了一大半，但代价惨重。
陈野靠着冰冷的岩石，看着眼前这几个在绝境中与自己并肩死战、伤痕累累却眼神依旧不屈的同伴，又想起葬身火海的哨站，以及那场惨烈的追击。
他缓缓开口，声音因脱力而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仿佛穿透黑暗的力量：“我们活下来了。而且，我们让桑坤的人流了血，付出了代价。”
岩摆、玛拉、梭图都抬起头，看向他。
“从今天起，我们不再只是为了复仇而挣扎的逃亡者。”陈野的目光逐一扫过他们的脸庞，最终望向东方天际那渐渐泛起的、驱散浓重黑暗的微光，“我们要成为刺破这片黑暗的光。哪怕这光再微弱，也要让那些活在恐惧中的人看到希望，让桑坤那样的恶魔感到恐惧。”
他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地宣告：
“我们的组织，就叫——‘破晓’！”
破晓。撕裂长夜，追寻光明。
岩摆重复着这个词，眼中的悲痛与仇恨，仿佛被这二字注入了新的意义。玛拉和梭图也低声念诵着，疲惫的脸上焕发出一种异样的神采。
“破晓……”岩摆握紧了拳头，看向陈野，重重地点了点头，“好！从今往后，我们就是‘破晓’！直至黑暗散尽，或者……流尽最后一滴血！”
篝火再次点燃，映照着四张年轻却饱经磨难的脸庞，以及那两个依旧昏迷、却同样承载着希望的少女。复仇的星火，在这一刻，终于有了自己的名字。前路依旧遍布荆棘与死亡，但名为“破晓”的意志，已在这片血与火浇灌的土地上，扎下了第一道微不可查，却顽强无比的根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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