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体舰员,我是王晨星。”
“我们已无路可退。我们身后,是可能尚存一线生机的新家园,是无数未能随我们出征、将命运寄托于我们的留守同胞的期望。”
“我们前方,是文明的终结者。”
“‘涅盘协议’的目标,并非胜利。胜利,在此刻是奢侈且不存在的概念。我们的目标,是机会——一个短暂的、唯一的、为更高层级战略‘星火方案’创造执行条件的时间窗口。”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让“星火方案”这个最高机密代号,在所有人心中留下一个模糊却至关重要的印记。尽管绝大多数人永远无法知晓其具体内容,但他们需要知道,自己的牺牲并非毫无意义,而是为了一个更宏大、更关键的目标。
“为此,我需要你们,执行各自的最终指令。”
王晨星的目光扫过星图,转向战术指挥台,声音陡然提升,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威严:
“各舰听令!按预定序列‘阿尔法’,展开‘锋矢’突击阵型!”
命令下达的瞬间,星图上那些微弱的蓝色光点开始迅速移动,如同被无形的手掌拨动的棋子,义无反顾地组成了一个尖锐的、指向敌人侧翼的箭头。这箭头单薄、脆弱,却带着一种向死而生的惨烈气势。
“第一、第二突击群!”王晨星的声音斩钉截铁,“目标,敌左翼加速包抄的先遣单位!执行‘熔炉’指令!重复,执行‘熔炉’指令!”
“熔炉”二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每个知情者的心头。这意味着,承担此任务的驱逐舰和高速护卫舰编队,将彻底过载其聚变引擎和武器能量核心,放弃所有防御和机动规避,以最高速度、最短路径,冲向目标,在接触前或接触瞬间,将整艘舰船化作一颗巨大的、自杀性的能量炸弹。他们的任务不是击伤,而是用自我毁灭的冲击波,强行撕开敌人严密的阵型,打乱其包抄节奏。
“第三、第四护卫群!随旗舰‘希望号’,调整航向,正面迎击敌核心力量前锋!火力全开,吸引主要火力!”
“工程舰群,‘屏障’计划启动!不惜一切代价,维持旗舰与各突击群之间的量子通讯信道畅通,确保导航信标稳定!”
“屏障”计划,是更为沉默的牺牲。那些缺乏武器、装甲薄弱的工程舰、补给舰,将环绕在关键通讯节点和旗舰周围,用自己的舰体作为最后的物理盾牌。当敌人的能量光束袭来时,它们将用钢铁和生命,去抵消冲击,保护那维系着全军指挥和希望的、脆弱的信息流。
命令通过加密频道传达到每一艘舰船。没有收到任何质疑,没有任何犹豫。只有一声声简洁、冷静的确认回复,在通讯频道中依次响起:
“‘雷鹰号’收到,执行‘熔炉’。”
“‘坚盾号’收到,展开‘屏障’。”
……
每一句确认的背后,都是一艘舰船上数百名船员平静的赴死决心。在出发前,每一位船长都已向船员们传达了任务的终极性质。他们清楚自己的角色——是诱饵,是炮灰,是用于抵消“收割者”那令人绝望的力量优势的、悲壮而必要的消耗品。他们的牺牲,是为了换取那渺茫的、可能存在的“星火”绽放的瞬间。
流亡舰队,这支承载着人类最后火种的方舟,此刻化身为扑向烈焰的飞蛾群,义无反顾地、沉默地冲向了那片吞噬一切的死亡暗影。
虚空中,第一波能量光束如同死神的镰刀,交错划过黑暗。‘收割者’先遣单位的攻击精准、高效、冰冷无情。
刹那间,星图的边缘,代表第一突击群先锋的几颗蓝色光点,无声无息地熄灭了。没有爆炸的巨响传来(真空中声音无法传播),只有传感器捕捉到的、剧烈能量爆发产生的电磁脉冲尖啸,以及远程光学观测仪记录下的、那绚烂而极度短暂的——如同节日烟花般骤然亮起又迅速湮灭的——等离子火球。
这烟花,是生命的终结,是舰体的汽化,是忠诚与勇气的最终诠释。
王晨星站在指挥席上,身体如同焊死在地面上,一动不动。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星图,看着代表友军的蓝色光点如同风中残烛般接二连三地迅速黯淡、消失。每熄灭一点,他的心脏就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一次。
他能想象到,那些消失的光点背后,是怎样的一幅景象:舰桥在能量过载中融化,船员在瞬间汽化,曾经的战友、下属,连同他们承载的记忆与梦想,化为宇宙中微不足道的一缕轻烟。
他的指甲,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深深掐入了坚硬的合金指挥台边缘,留下几道清晰的凹痕,掌心传来刺骨的疼痛,但这疼痛远不及他心中那如同被寸寸凌迟般的煎熬。
他知道,舰队正在前进,每一步的推进,都踏着同胞的尸骨,浸染着勇士的鲜血。这条用生命铺就的道路,能否通往那个希望的窗口?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必须走下去。
战斗从一开始,就跳过了试探与纠缠,直接进入了最残酷、最不对等的白热化绞杀状态。流亡舰队面对的,并非传统意义上的能量武器对轰或舰船机动博弈,而是一种来自更高维度的、近乎法则层面的无情碾压。
“收割者”的攻击方式,彻底颠覆了人类已知的物理学和军事学常识。它们发射的并非纯粹的高能粒子束或激光,而是一种能够引发局部空间结构塌陷的奇异能量场。当这种攻击命中舰船护盾时,护盾发生器并非因过载而崩溃,而是其所维系的时空连续体本身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般向内扭曲、碎裂,导致护盾在物理意义上“失效”。厚重的合金装甲在这种攻击面前,脆薄得如同狂风中的蛛网,瞬间被撕裂、汽化。
更令人绝望的是“收割者”单位的运动方式。它们并非依靠常规引擎推进,其移动轨迹诡异莫测,充满了违反惯性定律的直角转折和瞬间位移,仿佛能够在更高的空间维度中短暂穿梭,使得人类舰船的火控系统完全无法锁定,预判战术沦为笑谈。它们如同在三维空间中投射的四维阴影,人类的攻击大多徒劳地穿过它们留下的残影。
这是一场蚂蚁试图撼动巨轮的战争,是低维生物对高维存在的徒劳反抗。每一秒,都有舰船在无声无息中化为宇宙尘埃。
执行“熔炉”指令的第一、第二突击群,其冲锋过程本身就是一首用生命谱写的悲壮挽歌。
在冲向“收割者”左翼先遣单位的航路上,它们甚至未能接近到有效自毁距离,便已在敌方那种无视护盾、扭曲空间的攻击下损失过半。星图上,代表突击舰的蓝色光点如同被狂风吹熄的烛火,成片地、迅速地黯淡、消失。虚空之中,只剩下漫天飞舞的、炽热的金属碎片、瞬间等离子化的物质云以及彻底湮灭的无形真空。
然而,幸存下来的舰船,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或退缩。它们顶着由战友残骸形成的、充满致命辐射和动能冲击的“死亡风暴”,将引擎功率推至理论极限,舰体因过载而发出濒临解体的刺耳呻吟,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撞向了那些如同鬼魅般闪烁的“收割者”先遣单位。
紧接着,一幕幕堪比超新星爆发的殉难景象,在黑暗的虚空中上演。一艘艘突击舰在撞击前或接触瞬间,主动引爆了其核心聚变反应堆及所有武器能量库。耀眼到足以致盲的白色光芒骤然爆发,瞬间吞噬了较小的“收割者”单位,剧烈的能量冲击波如同涟漪般扩散,强行干扰、甚至短暂撕裂了更大“收割者”单位周围稳定的空间结构。
这自杀式的攻击,确实起到了效果。“收割者”左翼那原本严整、高效的包抄阵型,被这不计代价、以生命为代价的疯狂冲击打乱了节奏,出现了短暂的混乱和防御空隙。几个较小的“收割者”单位在连续的能量爆炸中被彻底摧毁,化为了基本粒子。
这短暂的混乱,为舰队主力创造了一丝极其宝贵、转瞬即逝的突进机会。
然而,这机会的代价,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惨烈。
舰队公共通讯频道里,此刻已成为人间地狱的音频实况。没有激昂的战吼,只有各种声音交织成的、令人心碎的背景音:
冷静到近乎麻木的战损报告声,在剧烈的爆炸干扰中断断续续:“雷鹰号护盾失效,结构完整性10%,我们完成使命……”
殉爆前最后一刻,船员们通过内部通讯传来的、短暂的惊呼或闷哼,随即被永恒的死寂吞没。
舰体断裂、解体的巨大金属扭曲声,伴随着氧气泄漏的尖锐嘶鸣。
通讯被强行切断时,那一声声刺耳、象征着生命与联系彻底终结的静电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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