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顿原本应该是庆祝合作的烧烤晚宴，气氛可以说是尴尬他妈给尴尬开门——尴尬到家了。
金不换，这位凉州商盟的资深观察员，此刻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机械地坐在桌子旁，手里拿着根烤串，眼神发直，半天都没咬一口。烤得滋滋冒油、香气扑鼻的羊肉串在他眼里仿佛成了索命的毒药。他脑子里还在无限循环播放着那“五百一十八亿两”的天文数字，以及刘飞宇毫不犹豫按下手印时那决绝的表情。
完了，支系的希望，彻底破灭了。四公子这是铁了心要在民间体验生活，还是说……这个风云快递有什么惊天大秘密，连四公子都甘愿蛰伏于此？金不换脑子里乱糟糟的，看曹小元的眼神更加复杂难明，敬畏中带着探究，绝望中又掺杂着一丝不敢表露的埋怨。
刘飞宇倒是很淡定，该吃吃，该喝喝，仿佛刚才那个掀起惊涛骇浪的“认亲现场”跟他毫无关系。只是他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比平时更冷了几分，连曹小元都不敢轻易跟他搭话，生怕触了霉头。
曹小元自己则是食不知味。一方面，他为自己急中生智（胡说八道）保住了刘飞宇这颗摇钱树兼好兄弟而感到窃喜；另一方面，看着金不换那副如丧考妣的模样，又觉得有点过意不去。毕竟人家也没干啥伤天害理的事，就是想请自家公子回去继承亿万家产……这要求听起来还挺合理的？咳咳，不行，立场必须坚定！
好不容易熬到饭局结束，金不换失魂落魄地站起身，就要告辞离开这个让他心碎的地方。
“金先生留步。”刘飞宇突然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金不换浑身一僵，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缓缓转过身，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四……刘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刘飞宇看着他，目光沉静：“我在青阳的消息，我不希望从你这里泄露出去。尤其是主家那边，一个字都不准提。明白吗？”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金不换却从中听出了不容置疑的威严，背后瞬间惊出一层冷汗。他连忙躬身，声音带着惶恐：“明白！明白！在下一定守口如瓶！今日未曾见过刘公子，只是与曹老板洽谈合作事宜！”他心里清楚，这位四公子虽然离开了家族，但余威犹在，若是触怒了他，别说支系前途了，自己能不能在商盟混下去都是问题。
“如此最好。”刘飞宇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金不换如蒙大赦，也不敢再多待，对着曹小元拱了拱手，脚步虚浮地就往外走，那背影怎么看怎么凄凉，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曹小元看着他的背影，眼珠一转，一个绝妙的主意涌上心头。他赶紧追了出去，脸上堆起关切的笑容：“金先生！金先生！等等！”
金不换茫然地停下脚步，看着追出来的曹小元，不知道这位“绑匪”头子还想干什么。
曹小元一把揽住金不换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压低声音，语气充满了“为你着想”的真诚：“金先生，你看你这状态，魂不守舍的，这大晚上的一个人赶路，多不安全啊！”
金不换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说：“多谢曹老板关心，在下……在下无妨。”
“诶！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曹小元板起脸，“咱们现在可是合作伙伴了！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合作伙伴深陷危险而不顾呢？你不知道，我们青阳附近，最近可不太平！尤其是晚上，那山贼、路匪，多得跟夏天的蚊子似的，一抓一大把！专挑你这种看起来……呃，看起来心事重重、比较好下手的商旅下手！”
他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仿佛亲眼见过金不换被山贼抢劫的惨状：“你说你要是万一出点啥事，货物钱财丢了是小，伤着了身子，或者……嘎了，那多不划算？咱们的合作才刚刚开始，我可不能失去你这么重要的伙伴啊！”
金不换被他说得心里直发毛，本来心情就低落，再被这么一吓唬，看着外面漆黑一片的夜色，还真有点怵了。他犹豫道：“那……曹老板的意思是？”
曹小元一看有门，立刻图穷匕见，笑得像只偷到鸡的狐狸：“我的意思很简单！我们风云快递，最近重磅推出了‘夜间镖师护航服务’，简称‘夜镖’！专为您这种需要夜间赶路的尊贵客户量身定制！由我们镖局经验丰富、武功高强的镖师，亲自护送您到下一个安全地点，保证万无一失！而且，现在签约，还能享受‘合作伙伴首发优惠价’！怎么样？考虑一下？”
金不换张了张嘴，他算是看出来了，这曹小元哪里是关心他，分明是趁机做生意！他刚想拒绝，曹小元又补充了一句，直接命中了他的软肋：
“而且啊，金先生，您想！您雇佣我们风云快递的夜镖服务，这本身就是一次对商盟委托的完成啊！这不就能给我们镖局积累‘合作积分’了吗？积分上去了，合作等级提升了，每月固定报酬不就多了？这可是双赢啊！您帮我们刷了业绩，我们保障了您的安全，顺便还能多从商盟那里搞点钱……呃，是创造更多价值！这逻辑，没毛病吧？”
金不换听得一愣一愣的，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好像……是这么个道理？雇佣他们，等于帮他们刷积分提升等级，等于……变相给四公子所在的势力增加收入？这……这算不算是曲线救国，为支系未来的投资？（他已经开始自我攻略了）
再加上他确实心情糟糕，不想独自赶路，于是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那……那就依曹老板所言，雇请贵镖局的夜镖服务吧。”
“痛快！”曹小元一拍大腿，立刻朝里面喊道：“小孙！小何！来活儿了！护送金先生去下一个县城，按夜镖加班价算！”
成功做成一单“意外之财”，曹小元心情大好，哼着小调回到了院子。刘飞宇还站在原处，似乎在等他。
曹小元走过去，嘿嘿一笑，用肩膀撞了撞刘飞宇（没敢太用力）：“行啊，飞宇！藏得够深的！刘家四公子！怪不得懂那么多！你小子不会是犯了什么事被家里赶出来的吧？还是像话本里写的，豪门恩怨，被迫出走？”
刘飞宇瞥了他一眼，对于曹小元这种程度的调侃似乎已经免疫。他沉默了一下，才用一种极其平淡的语气说道：“没犯事，也没被迫。只是自己想出来看看。离开的时候没带多少钱，看到镖局招人，管吃管住，还有月钱，就来了。”
曹小元：“……”
他脑补了无数种豪门公子落难记的狗血剧情，结果真相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因为没钱，所以来找工作？！这跟他想象中的“阴郁总裁爱上我”的剧本差距也太大了吧！说好的家族迫害呢？说好的未婚妻带球跑呢？怎么到了刘飞宇这儿，就变成了“应届毕业生求职记”？
“就……就这么简单？”曹小元有点不敢相信。
“嗯。”刘飞宇点了点头，然后从怀里掏出那份墨迹早已干透、写着天文数字违约金的羊皮契约，递给曹小元，“这个，你拿着吧。本就是玩笑之作，当不得真。”
曹小元看着那份契约，却没有接。他收敛了脸上的玩笑神色，认真地看着刘飞宇：“飞宇，这契约，你留着。”
刘飞宇微微一怔。
曹小元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真诚：“我不是用它来绑住你。我是想告诉你，不管你是什么刘家四公子，还是什么别的身份，在风云快递，你就是刘飞宇，是我们的二掌柜，是我曹小元的兄弟。这份契约，就是个形式，重要的是，这里……”他指了指脚下的土地，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风云快递，就是你的地方。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没人能逼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同样，你想走，随时也可以走，我曹小元绝不拦着，更不会用这破玩意儿要挟你。”
刘飞宇看着曹小元那难得正经的模样，听着他这番不算华丽但却掷地有声的话，握着契约的手微微紧了紧，深邃的眼眸中似乎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抓不住。
他没有再坚持归还契约，而是默默地将它收回了自己的怀中。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曹小元，语气依旧平静，但却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郑重：“我的身份，可能会给镖局带来一些麻烦。刘家内部……并非铁板一块。”
曹小元满不在乎地一挥手，豪气干云：“怕个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风云快递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就是豪门那点破事嘛！你放心，天塌下来，有哥……有咱们镖局上下一起顶着！咱们是一个团队，是兄弟！”
他这番话说的铿锵有力，连自己都有点被感动了。
刘飞宇看着曹小元那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嘚瑟模样，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虽然弧度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
月光下，两人并肩站了一会儿，谁都没有再说话。一份基于信任和默契的兄弟情义，在插科打诨和共同“抗敌”中，似乎变得更加坚实了。
第225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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