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形容的空间扭曲感再次席卷全身，比之前任何一次穿梭都要猛烈，仿佛整个灵魂都被撕扯、拉伸、然后强行塞入一个狭窄的管道。耳边是时空乱流尖锐的嘶啸，眼前是光怪陆离、无法理解的色彩碎片飞速掠过。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剧烈的撞击感将南宫廷从半昏迷状态中惊醒。他猛地睁开眼，第一时间感受到的是浑身散架般的剧痛和体内空空如也的虚弱感。最后一次孕育混沌本源并启动方舟跳跃，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量和心神。
他迅速环顾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个天然的山洞，不大，但干燥，洞口被茂密的藤蔓遮掩，仅有几缕稀疏的星光透入，带来微弱的光线和清新的空气。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灵气虽然稀薄，却平和而正常，与归墟之地的混乱狂暴截然不同。
他们成功跳跃出来了！离开了那个绝望的实验场！
“咳……咳咳……”旁边传来司马彦虚弱的咳嗽声，他也醒了过来，挣扎着想要坐起，却牵动了伤势，疼得龇牙咧嘴，“妈的……这破传送……比打架还累……”
慕容嫣倒在稍远一些的地方，依旧昏迷不醒，但呼吸平稳，只是脱力。
南宫廷强撑着检查自身状况。伤势极重，经脉多处受损，丹田近乎干涸，那粒混沌灰点也黯淡无光，陷入了沉寂。但幸运的是，本源未损，只是需要极长的时间来恢复。他看向司马彦，对方的情况也差不多，气息萎靡，但眼神依旧带着那股不灭的桀骜。
“这里……是哪里？”司马彦喘着气问道，目光扫过山洞。
“不知。但灵气正常，应已脱离归墟。”南宫廷声音沙哑，他尝试运转最基本的功法，汲取外界灵气，虽然缓慢如蜗牛，但确实有效，让他稍稍安心。
当务之急是恢复一点行动力，并确保此地安全。
两人不再说话，各自盘膝坐起，吞服下身上仅存的、最低阶的疗伤丹药，开始全力引导那稀薄的灵气修复伤体。山洞内陷入了寂静，只有两人悠长而艰难的呼吸声。
几个时辰后，在丹药和灵气的作用下，两人总算恢复了一丝力气，至少行动无碍。慕容嫣也悠悠转醒，看到身处一个安全的山洞，大大松了口气，连忙也自行调息起来。
南宫廷走到洞口，小心地拨开藤蔓向外望去。外面是深夜，月朗星稀，下方似乎是一片连绵的山脉，林木茂密，远处隐约有兽吼传来，但并无强大妖兽或修士的气息波动。这里似乎是一处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
暂时安全。
他回到洞内，对司马彦和慕容嫣道：“此处尚可，先在此疗伤，恢复实力再做打算。”
眼下没有更好的选择，两人自然同意。
接下来的日子，三人便在这无名山洞中暂居下来。南宫廷和司马彦每日大部分时间都在打坐疗伤，慕容嫣则负责照料两人，并用她有限的医术和沿途采集的一些普通草药为两人处理外伤。
日子平静得近乎奢侈，与之前在归墟之地的步步惊心相比，宛如天堂。但三人心底都清楚，这份平静只是暂时的。他们身怀秘密，来自何方，去往何处，皆是未知。那“终末暗寂”的阴影，虽远犹近。
而在这朝夕相处、共同疗伤的日子里，南宫廷和司马彦之间的关系，也发生着微妙而深刻的变化。
最初的戒备和敌意，在经历了无数次生死与共、尤其是最后那番本源交融后，早已淡去了许多。虽然嘴上依旧互不相让，但那种剑拔弩张、随时可能动手的气氛已然消失。
更多的时候，是沉默。
一起打坐时的沉默，一起分食慕容嫣找来的野果时的沉默，夜晚围坐在小小的篝火（由司马彦小心翼翼控制的一小簇火焰）旁时的沉默。
沉默之下，是各自汹涌的心事。
南宫廷时常摩挲着那枚已经彻底失去光泽、仿佛变成普通铁片的黑色碎片，琉璃色的眸子望着跳动的火苗，不知在想些什么。归墟中的所见所闻，混沌之民的兴衰，“终末暗寂”的威胁，以及自身力量与这一切的关联，像一座座大山压在他心头。他自幼背负玄冥殿的期望，习惯了冷静谋划，独自承担，但如今面对的，是远超宗门兴衰的、关乎存亡的宏大命题。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对面闭目调息的司马彦，这个本该是死对头的家伙，如今却成了唯一能理解他此刻处境，甚至……唯一能与他并肩面对那未知恐怖的人。这种认知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
司马彦同样不平静。他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心思敏锐。归墟的经历颠覆了他太多的认知。离火宫的张扬，个人的胜负，在宇宙尺度的灾难面前显得如此可笑。他体内那丝因适应归墟环境而蜕变的力量，以及最后与南宫廷本源交融的奇异感受，都让他对自己的道产生了新的思考。他偶尔会偷瞄一眼那个冰块脸，发现这家伙安静下来的时候，侧脸线条其实没那么讨厌，甚至……有点顺眼？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觉得荒谬，赶紧甩甩头，将注意力集中到恢复灵力上。
慕容嫣将两人的微妙变化看在眼里，心中既是欣慰，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她知道，这两位“表哥”绝非池中之物，他们的世界，远不是她这个小医女能够触及的。她所能做的，便是尽力照顾好他们，珍惜这段或许转瞬即逝的平静时光。
这一夜，风雨大作，山洞外电闪雷鸣，寒气透过藤蔓缝隙侵入洞内。
慕容嫣缩在角落，裹紧单薄的衣物，冷得微微发抖。南宫廷和司马彦几乎同时睁开眼。
南宫廷默不作声地运转恢复了些许的极寒功法，将侵入的寒气悄然化解于无形。而司马彦则手指微弹，将那簇篝火生得更大更旺了一些，驱散了洞内的湿冷。
两个截然不同的举动，目的却是一样的。
慕容嫣感到周身一暖，感激地看了两人一眼，心中微甜，渐渐睡去。
而南宫廷和司马彦，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目光有一次无意间的碰撞。没有言语，没有挑衅，只是极短暂地接触，便又各自移开，继续闭目调息。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有些东西，已经在无声无息中，悄然改变。
同处一室，各有心思，却也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彼此在无尽黑夜和未知前路上，唯一能够依凭的……同类。
夜深了，雨还在下。山洞内，火光摇曳，映照着三张年轻却已承载了太多秘密与责任的脸庞。
未来的路在何方，无人知晓。但至少在此刻，他们拥有了一个暂时的避风港，和一份难以言喻的、基于生死与共的微妙羁绊。
（第三十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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