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直抵灵魂深处的低语如同潮水般退去，来得突兀，去得也无声，只在两人脑海中留下阵阵难以平息的涟漪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洞穴内死寂无声，方才疗伤带来的些许缓和气氛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凝重、源自未知的警惕。
南宫廷与司马彦几乎同时弹身而起，背靠石壁，目光如炬，死死扫视着洞穴的每一个角落。霜凝剑再次泛起幽蓝寒光，司马彦的双拳之上也重新腾起微弱的火焰。
“什么东西？”司马彦压低声音，眼神锐利地扫过凹凸不平的石壁，那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响在识海，这种手段远超寻常幻术或妖物。
南宫廷没有回答，他琉璃色的眸子微微眯起，指尖轻触着身旁冰冷的石壁。方才那低语响起的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并非来自活物，而是…这片土地，这片岩石，这空气中弥漫的混沌死气本身。
“不是活物。”南宫廷的声音依旧冰冷，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是残念…或者说，是这片天地记录下来的某种执念。”
“执念？”司马彦皱眉，他也冷静下来，仔细感知。确实，那低语中充满了苍凉、不甘、暴戾以及一种难以形容的渴望，不像是拥有理智的思维，更像是一种烙印。
就在这时，那低语再次幽幽响起，比之前稍微清晰了一丝，却依旧无法分辨具体的语言，只能感受到一种模糊的指向性，仿佛在催促着他们，向着洞穴的更深处而去。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定——必须探查清楚。在这绝境之中，任何异常都可能是危险，但也可能蕴藏着生机或线索。放任一个能直接影响他们神魂的未知存在，无异于坐以待毙。
“走。”南宫廷言简意赅，霜凝剑微抬，指向洞穴内部那片更深沉的黑暗。他行动间依旧保持着对司马彦的戒备，但此刻，探索未知优先于内斗。
司马彦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燃烧起好奇与战意：“我倒要看看，是什么鬼东西在装神弄鬼！”他率先迈步，周身微弱的火光照亮了前路。
洞穴向内延伸，远比从外面看起来要深邃。道路逐渐向下倾斜，空气变得更加阴冷潮湿，那股腐朽和死寂的气息也越发浓重。石壁开始出现变化，不再是天然形成的粗糙，而是出现了越来越多人工开凿的痕迹，甚至可以看到一些模糊的壁画。
壁画的内容大多已残缺不清，只能依稀辨认出一些狰狞的魔物、破碎的星辰、以及无数挣扎哀嚎的身影…仿佛在记录着一场极其惨烈的大战。
而那诡异的低语声，时断时续，始终如同引路般在他们前方回荡。
终于，前方豁然开朗。
他们走出了狭窄的通道，踏入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
眼前的景象，让即便是心志坚韧如南宫廷和司马彦，也不由得呼吸一窒。
这里…是一片古老的战场遗迹。
规模宏大得惊人，一眼望不到尽头。脚下是堆积如山的白骨，各种奇形怪状，有人形的，有庞大兽类的，还有许多根本无法辨认种族的诡异骨骼。断裂的兵器、破碎的战甲、巨大的不知名兽类的颅骨…散落得到处都是，皆覆盖着厚厚的尘埃，弥漫着万古不变的死寂。
许多白骨依旧保持着战斗或挣扎的姿势，无声地诉说着那场战争的惨烈。空气中弥漫的混沌死气与怨念，在这里浓郁到了极点，几乎凝成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
而那一直指引他们的低语，在这里变得清晰了不少，仿佛无数亡魂在耳边嘶吼、哭泣、呐喊，交织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背景音。
“妈的…”司马彦低声咒骂了一句，即便是他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也被这地狱般的景象震了一下，“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南宫廷的目光却越过累累白骨，落在了战场中央。那里，插着一柄巨大的、断裂的黑色长枪，长枪之下，似乎压着一具格外庞大的骸骨，那骸骨的颜色并非灰白，而是一种暗金色，即便经历了无尽岁月，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而低语的源头，似乎就围绕着那柄断枪和暗金骸骨。
两人小心翼翼地踏着白骨向前走去，每一步都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在这死寂的空间中显得格外刺耳。
越靠近中央，那股威压和怨念就越强。低语声也越来越响，甚至开始试图冲击他们的心神。
“滚…开…” “杀…杀…” “力量…渴望…” “不甘心啊…”
混乱的意念碎片试图钻入他们的脑海。
南宫廷周身寒气大盛，琉璃色的眼眸中凝结出冰纹，强行镇守心神，将那些杂念排斥在外。司马彦则低吼一声，眼中赤光大放，狂暴的炎阳意志如同火炬，灼烧着试图侵入的负面情绪。
他们艰难地走到了那柄巨大的断枪之前。
离得近了，才更能感受到那暗金骸骨的庞大与不凡，即便死去万载，依旧残留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那柄将其钉死在地上的黑色断枪，也同样散发着不祥与毁灭的气息。
低语声在这里达到了顶峰，几乎化为实质的音波，疯狂地冲击着两人的识海。
就在南宫廷和司马彦全力抵抗这股精神冲击时，异变再生！
那暗金骸骨空洞的眼窝中，猛地亮起两点猩红的光芒！
同时，他们周围堆积如山的白骨，开始发出“咔啦咔啦”的声响，一具具骷髅、兽骨，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挣扎着爬起，眼眶中点燃幽绿的魂火，挥舞着生前的残破兵器，如同潮水般向他们涌来！
被惊醒了！这片古战场的亡者残念，被生人的气息和那暗金骸骨的苏醒所激，化为了不死的大军！
“操！就知道没好事！”司马彦怒吼一声，一拳将最先扑上来的一具人形骷髅轰得粉碎，但更多的白骨怪物源源不断地涌上。
南宫廷剑光流转，寒气肆虐，所过之处，白骨皆被冻结然后碎裂，但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了，仿佛无穷无尽。
而那具暗金骸骨，正在试图挣脱那柄黑色断枪的镇压！它巨大的骨爪扒着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猩红的目光死死锁定在两个闯入的鲜活生命体上，充满了贪婪与毁灭的欲望。
“不能让它完全起来！”南宫廷冷喝道。他感觉到，一旦那暗金骸骨彻底挣脱，其威力绝非这些白骨杂兵可比！
“说得轻巧！”司马彦一边抵挡着潮水般的攻击，一边焦躁地看向那不断晃动的断枪。枪身上刻满了古老的封印符文，但光芒已经极其黯淡。
那持续不断的低语声此刻仿佛化为了兴奋的咆哮，催促着毁灭与杀戮。
司马彦眼神一厉，忽然对南宫廷喊道：“冰块脸！帮我清空前面！老子去把那破枪再钉回去！”
南宫廷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没有犹豫，霜凝剑爆发出强烈的蓝光，一道环形的极寒剑气横扫而出，将他们前方十丈内的白骨怪物瞬间清空冻结！
“就是现在！”
司马彦咆哮一声，周身赤焰爆燃，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那柄断枪。他双手握住灼热的枪杆，脚下踩碎无数白骨，怒吼着，将全身的炎阳之力疯狂注入其中！
嗡——！
得到强大能量灌注，那黑色断枪上的封印符文猛地亮起一瞬，发出一声嗡鸣，向下压了一寸！
“吼——！”
暗金骸骨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猩红目光暴涨，挣扎得更加剧烈！
司马彦只觉得一股恐怖的反震之力传来，虎口迸裂，鲜血淋漓，几乎要握不住枪杆。
“南宫廷！”他嘶声大吼。
无需多言。
南宫廷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另一侧，苍白修长的手指同样按在了枪杆之上。极致冰冷的灵力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与司马彦的炎阳之力同时注入！
冰与火，两股截然相反却同样强大的力量，再次共同作用于一物！
这一次，并非被动防御，而是主动施为！
嗤啦啦！
枪杆之上，冰蓝与赤红两色光芒疯狂交织、缠绕、甚至彼此冲突湮灭，产生出一种极其不稳定却无比强大的混沌能量！
那暗金骸骨仿佛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发出了惊恐与愤怒的咆哮，挣扎达到了顶点！
“给老子——下去！”司马彦额角青筋虬结，双目赤红。
“镇！”南宫廷唇间吐出一个冰冷的字眼。
轰！！！
冰火混沌之力轰然爆发，沿着枪身猛地灌入地下！
那柄黑色断枪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乌光，符文炽亮如同骄阳，硬生生地又向下镇压了数尺，几乎整个枪头都没入了暗金骸骨的胸腔之下！
“嗷——！”
暗金骸骨发出一声凄厉不甘的哀嚎，眼中的猩红光芒剧烈闪烁，最终彻底熄灭。它庞大的骨架失去了所有力量，轰然散落在地，再无声息。
随着它的沉寂，周围那些疯狂涌动的白骨大军如同被抽走了动力，哗啦啦散落一地，重新变回了死物。
洞穴深处的低语声，也如同退潮般迅速减弱、消失，最终回归于那片万古的死寂。
只剩下南宫廷和司马彦站在堆积如山的白骨之中，扶着那柄重新恢复平静的断枪，剧烈地喘息着，看着对方狼狈却完成了一次惊人合作的模样，眼神复杂难明。
（第四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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