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五年的冬季,似乎比往年来得更早一些。凛冽的北风卷过中原大地,也吹拂着渤海之滨的南皮城。城内外,一片肃杀与忙碌交织的景象。戍卫的士兵甲胄寒光闪闪,呵出的白气瞬间凝结成霜;工坊区内,炉火日夜不熄,敲打之声不绝于耳;官道之上,运送物资的马车队络绎不绝,将各地的粮草、原料汇聚于此。
镇东将军府内,炭火烧得噼啪作响,暖意融融,却驱不散弥漫在核心智囊眉宇间的深沉思虑。兖北大战的尘埃虽暂时落定,但更深层次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张圣放下手中关于各地秋收汇总以及流民安置情况的简报,看向徐元:“文表,今冬明春,我渤海境内,首要之事便是确保民生无虞,不能有大规模饥荒冻馁。新政推行,根基在于民心,民心稳,则根基固。”
徐元肃然应道:“主公放心。各地常平仓皆已按令充实,存粮足以应对今冬明春之需。流民安置点也已备足越冬柴薪、棉衣。蒋琬大人亲自督导,各地官吏不敢懈怠。只是……”他略一沉吟,“兖州、豫北新附之地,因战乱影响,民生更为艰难,恐需额外调拨钱粮赈济。”
“准。”张圣毫不犹豫,“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从府库中拨出专款,由公琰统筹,用于兖、豫新附之地的赈济与春耕准备。要让他们看到,归附我渤海,便能活命,便有希望。此事,亦是瓦解曹操民心之利器。”
“主公英明。”蒋琬领命,眼中闪烁着务实的光芒。
内政安排妥当,张圣话锋一转,目光投向一直静立待命的李狗儿:“狗儿,各方动向如何?尤其是许都和邺城。”
李狗儿精神一振,上前一步,低声道:“主公,许都方面,曹操确如所料,正全力整顿内务,清查户口,整顿吏治,并大肆犒赏兖北之战有功将士,以稳定军心。然其麾下,似有暗流。细作回报,荀彧、程昱等颍川派与以曹氏、夏侯氏为首的谯沛武将集团之间,因战功封赏及后续战略,似有微妙龃龉。此外,曹操对其后方,尤其是与荆州接壤的南阳等地,防范明显加强。”
“哦?”张圣眼中精光一闪,“将相不和,乃取乱之道。曹操虽能压制一时,但裂痕既生,便难弥合。此讯甚为重要。”他顿了顿,又问,“邺城那边呢?袁本初新败之余,是何光景?”
李狗儿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袁绍退回邺城后,闭门谢客多日,据闻时常怒斥麾下文武无能。审配、郭图、逢纪等人互相攻讦,皆言对方应对颜良之败负责。许攸因献策不力,已遭袁绍冷落,处境堪忧。袁军内部,士气低迷,将领离心,短期内确无力再组织大规模攻势。”
“一败便如此,袁本初之气量,可见一斑。”张圣微微摇头,随即下令,“狗儿,对此二处,需再加一把火。对许都,想办法让曹操知道,他麾下某些‘颍川名士’,私下里对我渤海推行的‘唯才是举’、‘抑制豪强’之策,颇有‘赞誉’之词。记住,要做得自然,似是而非,让曹孟德自己去猜忌。”
“属下明白!”李狗儿心领神会,这是要加深曹操核心集团的裂痕。
“至于邺城,”张圣继续道,“散播消息,就说郭图、审配等人,为推卸责任,已将战败之过尽数归于许攸,并密谋将其置于死地。同时,也可‘无意间’让袁绍知道,他麾下某些将领,因不满赏罚不公,已有异心。要让他觉得,邺城内外,危机四伏。”
“是!”李狗儿眼中闪过兴奋,这种搅动风云的任务,正是靖安司所长。
徐元在一旁听着,捻须沉吟道:“主公此策,乃攻心之上计。然则,我方自身,亦需有所行动,方能在接下来的变局中占据主动。与荆州之盟好,需更进一步。”
张圣点头:“文表所言极是。仅靠商贸纽带,尚不稳固。我意,可正式遣一能言善辩之士为使者,携重礼前往襄阳,拜会刘表。明面上,是答谢其允许通商之谊,加强两家友好;暗地里,可与蔡瑁密谈,探讨未来共抗‘北方强邻’(指曹操)之可能。即便刘表不愿明确结盟,也要让他保持现状,继续牵制曹操部分兵力。”
“此事,非元亲自走一遭不可。”徐元主动请缨,“元与蔡瑁已有书信往来,对其人其性有所了解,且身为文臣,不易引曹操过度警觉。”
张圣看着自己最倚重的臂膀,沉吟片刻,摇头道:“文表乃我之萧何,统筹全局,不可或缺。荆州之行,虽重要,却不必你亲往涉险。”他目光转向蒋琬,“公琰,你心思缜密,长于应对,此次便由你为正使,另选机敏干员为辅,出使荆州,如何?”
蒋琬闻言,神色一凛,旋即郑重拱手:“承蒙主公信重,琬必竭尽全力,不辱使命!”
“好!”张圣满意道,“你准备一下,开春后便出发。礼物要丰厚,言辞要恳切,但底线要清晰。我渤海可与荆州为友,共御外侮,但绝不会屈居人下。”
安排完外交事宜,张圣的思绪又回到了军事与技术层面。“传令黄忠,淮北前线,谨守‘稳’字诀。练兵、筑垒、囤粮,不得冒进。但小股精锐的骚扰渗透不可停,要让曹操的淮南之地,永无宁日,持续放血。告诉云长、翼德,加紧操练,明年,必有他们用武之地!”
“诺!”
“格物院那边,”张圣最后吩咐道,“马钧所需,一应满足。燧发枪的可靠性,务求再提升。那‘火轮船’的设想,纵使艰难,亦不可放弃研究。告诉德衡(马钧字),勿虑钱财,但求寸进。”
一道道指令,如同精准的棋子,落在天下这张巨大的棋盘上。或明或暗,或文或武,或对内或对外,编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静待时机,收紧网罗。
就在南皮紧锣密鼓布局之时,许都丞相府内,曹操看着手中关于渤海与荆州商贸往来愈加频繁的密报,眉头紧锁。他唤来荀彧、程昱,沉声道:“张圣此子,不动刀兵,却比刀兵更厉。其行新政,收寒门,通商贾,交外援,步步为营,根基日厚。长此以往,必成大患!”
程昱冷声道:“丞相,此獠不除,后患无穷。然我军新疲,不宜再启大战。或可遣精干之士,潜入渤海,伺机破坏其工坊要害,或……除此祸首!”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荀彧却摇头道:“仲德(程昱字)之计,恐非上策。张圣自身武艺不凡,护卫森严,其麾下靖安司无孔不入,行刺难成,反易授人以柄。破坏工坊,亦难动摇其根本。彧以为,当务之急,乃稳固我方,富国强兵,广揽人才。待元气恢复,再以雷霆之势,犁庭扫穴!”
曹操默然良久,叹道:“文若之言,老成谋国。然……时不我待啊!”他目光深邃,望向北方,心中对那个迅速崛起的年轻对手,忌惮之意更深。
而在邺城,袁绍听着麾下谋士们依旧无休止的争吵,只觉心烦意乱。许攸称病不出,审配、郭图争权愈烈,军中将领亦是人心浮动。他忽然有些怀念当初田丰、沮授在时的日子,至少那时,还有人能给他些逆耳忠言。一股前所未有的颓丧与孤立感,涌上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的关东盟主心头。
这个冬天,各方势力都在舔舐伤口,积蓄力量,谋划未来。表面平静的九州之下,是更加汹涌澎湃的暗流。而执棋者之一的张圣,已然布下了更多的暗棋,只待东风起时,便可搅动整个天下大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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