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渊懒洋洋地躺在东宫偏殿的屋顶上,靴子晃来晃去,像在打节拍。
他刚把最后一块鸭脖骨头扔上去,那只鹩哥就扑腾着翅膀叼住,咕哝了一句谁也听不懂的怪话。
“小禄子说,老翰林今早去了勤政殿。”他头也不回,嘴里还嚼着半片腌萝卜,“你说,他真会哭?”
屋檐下,沈知意坐在小凳上,手里捧着一本账册,指尖轻轻划过一行字:“他会。我爹写信总爱蘸浓墨,字都晕开了,说是手抖,可每次要参人的时候,那手稳得很。”
秦凤瑶靠在廊柱边磨剑,听见这话嗤笑一声:“昨儿贵妃烧云锦灭迹,今天一早就催十三皇子上街‘立威’,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不是她主动催的。”沈知意翻了一页,“是咱们逼她这么做的。连只鸟都能念出她坏来,她能不怕?她越急,就越想让儿子出去表现,反而越容易出错。”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三声钟响,早朝散了。
没一会儿,一个穿青袍的小内侍匆匆穿过月洞门,脚步轻得像猫,直奔正殿而去。沈知意眼皮都没抬,只是合上账册,轻轻放在石桌上。
又过了片刻,小禄子从宫道尽头小跑过来,脸上憋着笑,嘴却板得紧紧的:“殿下,老翰林在朝堂上……哭了!”
萧景渊慢悠悠翻身坐起:“哭就哭呗,老头年纪大了,风一吹眼就酸。”
“这回可不是风吹的!”小禄子一拍大腿,“他说十三皇子前天巡西市,有个商贩挑担挡路,侍卫直接把人拖出去打了二十板子!那商户的娘瘫在床上等药,结果儿子被打得吐血,一家人生计全断了。老翰林说到这儿,声音都哑了,跪在地上磕头,说‘臣教书育人四十年,今日竟听闻皇族子弟言百姓不配与对话’,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袖子擦都擦不住!”
秦凤瑶停下磨剑的手:“然后呢?”
“然后?”小禄子咧嘴一笑,“三位御史当场站出来附议,说民间已经有流言,说十三皇子‘骄横跋扈、视民如草’。兵部一位郎中还补了一句,说他前天骑马过桥,嫌挑水的农夫走得慢,让人抽鞭子赶人,差点把人推下河。”
萧景渊挠了挠耳朵:“哦,那皇上怎么说?”
“陛下脸色铁青。”小禄子压低声音,“看了十三皇子好几眼,那小子低头站着,脖子都红了。贵妃派去打听消息的宫女刚到凤仪宫门口,就被她自己摔出来的铜镜碎片扎了脚。”
沈知意端起茶杯吹了口气:“他要是只打人,顶多被训几句。可那一句‘不配对话’,踩的是整个文官集团的底线。读书人可以忍皇亲贵胄嚣张,但不能忍他们否定‘士农工商皆为国本’的道理。”
“所以啊。”萧景渊躺回去,双手枕在脑后,“一群读圣贤书的老头,最讨厌谁把‘身份’两个字挂嘴上当刀使。我爹当年骂一个藩王,也是因为那人说了句‘泥腿子也配递折子’,当天就被夺爵圈禁。”
秦凤瑶冷笑:“现在轮到他儿子尝这滋味了。”
正说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周显拄着拐杖慢慢走来,官帽歪斜,袍角沾灰。他在院中喘了口气,才开口:“弹劾定案了。陛下下旨:萧景琰辱民失德,罚闭门思过三个月,禁出入宫门,抄《孝经》一百遍,半月内不得见驾。”
萧景渊啧了一声:“抄一百遍?那家伙字都认不全,光磨墨就得累死。”
“还不止。”周显从袖子里抽出一张黄纸,“户部刚递了条陈,说十三皇子府上个月炭银开支超标三倍,怀疑私设暖阁豢养伶人,已经转交礼部核查。”
沈知意接过黄纸扫了一眼,嘴角微微扬起:“巧了,正好和‘闭门思过’一起查。这一关三个月,外面风评再一传,什么勤勉好学、心怀天下的名声,全得烂在墙里。”
秦凤瑶站起身,剑入鞘时发出清脆一响:“他在外面耀武扬威,我们在里面炖汤熬药;他一犯错,我们连锅端。这买卖划算。”
萧景渊打了个哈欠,从屋顶跳下来,顺手拍掉衣摆上的灰:“行了行了,你们一个个算得比御膳房管事还细。孤饿了,厨房今天炸藕盒了吗?”
沈知意看着他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摇头轻笑:“你装得挺像。”
“不是装。”他伸了个懒腰,“我是真饿了。”
话还没说完,远处又传来“哗啦”一声巨响。这次不是镜子,是一整套妆奁砸在地上,夹着一声尖利的怒吼:“沈仲书!你毁我儿前程,我必让你沈家鸡犬不留!”
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人强行捂住了嘴。
萧景渊接过小禄子递来的藕盒,边啃边说:“听见没?贵妃娘娘终于不装贤淑了。”
秦凤瑶冷笑:“她早该知道,惹谁都别惹一个会哭的老头子。文官们可以容忍权谋,但最吃这套‘为民请命’的眼泪。”
沈知意收起黄纸,递给小禄子:“送去烧了吧。接下来几天,东宫上下都安分点。太子妃最近身子弱,侧妃脾气暴,谁问都说在静养。”
“明白。”小禄子揣好纸条,转身溜走了。
萧景渊仰头看了看天,太阳正高,晒得屋瓦发烫。他眯着眼,忽然问:“你说我爹会不会怀疑有人背后推动?”
“不会。”沈知意淡淡道,“他只看到一个老臣痛陈时弊,一群言官群情激愤。至于为什么偏偏是今天、偏偏是这件事,没人会深究。只要不牵出东宫,火就不会烧过来。”
“那要是烧过来了呢?”
“那就让它烧。”她抬头看他,眼神平静,“反正我们一直在这儿,也没挪过地方。”
午后风起,檐角铜铃叮当作响。萧景渊蹲在屋檐边,掰了块藕盒喂鹩哥。小鸟啄了几下,忽然扭头,咕噜咕噜冒了几个音。
他皱眉:“你说啥?”
鹩哥扑了扑翅膀,声音清晰了些:“藏蓝粉……烧云锦……十三……”
萧景渊伸手捏住它的嘴,轻轻拍了两下:“吃你的饭,少说话。”
鹩哥歪头看他,绿豆眼里闪着光。
这时,秦凤瑶忽然从廊下站起,目光盯住宫墙拐角。一队内侍正抬着个朱漆箱子走过,箱角露出半截靛蓝色布料,阳光一照,泛出诡异的光泽。
她没动,只对沈知意点了点头。
沈知意走过去,伸手摸了摸箱子边缘,指尖沾上一点细粉,凑到鼻尖嗅了嗅,随即若无其事地在裙上擦掉。
萧景渊还在喂鸟,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风吹起他的衣角,一片枯叶从屋檐飘落,正好盖住那只刚啃完的藕盒残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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