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齐援朝那苍老而又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叶尘耳边响起时，叶尘瞬间从那寻找到“咸菜味国宝”的巨大兴奋中回过神来。
他转过头，看着眼前这位虽然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一双眼睛亮得如同鹰隼，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久居上位者所特有的、渊渟岳峙般强大气场的老者，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动。
他虽然不认识对方，但只凭这股气度，以及周围那些大佬们隐隐以他为首的站位，叶尘就能断定，此人绝对是京城古玩圈里泰山北斗级别的大人物！
“老先生您好。”
叶尘脸上挂着谦逊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不卑不亢地对着老者微微颔首。
“这么漂亮的梅瓶，我想任何一个喜欢瓷器的人，都会对它感兴趣吧。”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既表达了对国宝的欣赏，又没有暴露自己任何一丝多余的情绪。
“呵呵，说得好。”
齐援朝看着眼前这个年纪轻轻，但在自己和一众大佬的“气场压迫”下，依旧能保持着如此从容淡定的年轻人，那双睿智的老眼中闪过了一抹更加浓厚的欣赏。
“老夫齐援朝，忝为琉璃厂‘古月轩’的掌柜。听闻小友昨天在潘家园，慧眼识珠，以一千三百块的价钱，请回了一尊龙门石窟的菩萨造像，可有此事啊？”
齐老此言一出，周围那些原本还在各自欣赏着拍品，却一直竖着耳朵听这边动静的藏家们，目光“唰”的一下，全都聚焦到了叶尘的身上！
那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好奇、探究，甚至是……一丝丝的怀疑与嫉妒！
一千三百块！
龙门石窟！
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对于在场的任何一个藏家来说，都具有着堪称是核弹爆炸般的冲击力！
他们中的许多人，穷尽一生，耗费万金，都未必能收到一件那等级别的重器！
而眼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竟然在第一天来到京城，就在那个被他们视为“垃圾场”的潘家园，以一种近乎于“白捡”的方式，完成了他们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梦想！
这让他们如何能不震惊？如何能不嫉妒？！
面对着这突如其来的、几乎是全场瞩目的焦点，叶尘脸上的表情却依旧是那般的云淡风轻。
仿佛昨天那个价值千万的惊天大漏，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不值一提的小事。
“齐老您过奖了。”
叶尘的语气依旧谦逊。
“不过是运气好罢了。晚辈初来乍到，在潘家园那种地方，能不打眼交学费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哪敢奢望什么捡漏。”
他这番话说得是既谦虚又得体，瞬间就让在场的不少老藏家对他产生了几分好感。
不骄不躁，不卑不亢。
这年轻人，有心性！
然而，齐老却像是看穿了他那谦虚外表下所隐藏的巨大野心，他呵呵一笑，那锐利的目光仿佛要将叶尘的灵魂都给看穿。
“小友谦虚了。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嘛。”
齐老的话锋陡然一转，目光再次落在了展柜中那件绝美的梅瓶之上，语气中带着一丝只有行家才能听懂的试探与敲打。
“不过，潘家园的运气，可未必能带到嘉德的场子里来啊。”
“这件梅瓶，我们几个老家伙可都是盯了很久了。小友虽然年轻有为，但想在这里虎口夺食，恐怕……还得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啊。”
他这番话，表面上是在提点后辈，实则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言下之意很明显：小子，潘家园那种小打小闹我们不跟你计较，但嘉德这种顶级的场子，是我们这些老家伙的地盘！这件梅瓶我们志在必得，你一个外地来的过江龙，最好别想染指！
周围的几个大佬也都纷纷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们就是要用这种方式，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京城古玩圈，不是他一个毛头小子可以撒野的地方！
然而，面对着这几乎是赤裸裸的“敲打”，叶尘却只是淡淡地笑了。
他的笑容依旧温和，但那双深邃如海的眸子里却闪过了一丝让齐老都感到有些心悸的、充满了自信与挑衅的璀璨精光！
“齐老教训的是。”
叶尘的声音依旧平静，但那语气中却多了一丝针锋相对的锐利。
“不过，晚辈一向信奉一句话。”
“宝物，有德者居之，有缘者得之。”
“这件梅瓶最终会花落谁家，恐怕不是我们在这里动动嘴皮子就能决定的。”
“一切，还是得看三天后拍卖场上的真金白银，以及……各自的缘法，不是吗？”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那几个被他这番话噎得脸色微微一变的京城大佬。
他对着齐老再次微微颔首，算是尽了后辈的礼数，然后便毅然决然地转过身，从容不迫地朝着预展大厅的出口走去。
那挺拔的背影，在明亮的灯光下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充满了孤傲与决绝的影子。
留给齐老和一众京城大佬的，是一个充满了无尽悬念与挑衅的背影，和一个让他们所有人都感到有些荒谬，却又不得不为之警惕的念头。
这小子……
要跟他们抢到底！
齐援朝看着叶尘那消失在门口的背影，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老眼中第一次浮现出了一抹真正的凝重！
他感觉，自己似乎是有些小看这个年轻人了。
……
离开了嘉德艺术中心，叶尘并没有立刻回酒店。
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一个无比清晰、无比迫切的念头！
找到那只“咸菜味的国宝”！
“咸菜的味道……”
叶尘站在金融街那繁华的十字路口，闻着空气中那充满了汽车尾气与现代都市气息的味道，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在这么一座拥有着数千万人口的巨大现代化城市里，去寻找一个可能沾染了“咸菜味”的古代梅瓶，这难度简直比在潘家园捡漏还要高上百倍！
咸菜，是华夏最普遍不过的家常小菜。
几乎家家户户的厨房里都有。
这要怎么找？
难道自己要一家一家地去敲门，问人家“您好，请问您家是不是用一个元代的梅瓶在腌咸菜”吗？
那不被当成神经病才怪了！
叶尘的大脑飞速地运转了起来。
他知道，这种大海捞针般的寻找，必须要有方法，有逻辑。
首先，一个能被用来当“咸菜缸”的元代梅瓶，它现在的所有者，极大概率并不知道它的真正价值。
其次，会用这种老式大缸腌咸菜的，多半是那些生活在老城区、保留着传统生活习惯的老一辈京城人。
再次，这种老物件最有可能出现的流转场所，就是那些专门收购老旧家具、日用杂物的旧货市场，或者……即将拆迁的老旧居民区胡同！
思路瞬间清晰了！
叶尘立刻掏出手机，打给了他在京城唯一认识的“朋友”——那个之前被他狠狠教训了一顿的赌石商人，周航。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喂？叶……叶神！您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电话那头，周航的声音充满了受宠若-惊的激动。
“周老板，跟你打听个事儿。”叶尘开门见山地说道。
“我想找一个……嗯……一个可能是元代的、用来腌咸菜的青花大缸，你知不知道京城哪儿能找到这种东西？”
“啥玩意儿？！”
电话那头的周航直接被叶尘这奇葩的问题给问懵了。
“元……元代的……咸菜缸？！叶神，您……您没跟我开玩笑吧？”
“我没时间跟你开玩笑。”叶尘的语气不容置疑，“你就在京城混的，熟门熟路，帮我找找，京城里规模最大、东西最杂的旧货市场，以及最近有没有什么正在进行大规模拆迁的老城区。”
“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周航虽然被叶尘这天马行空的想法给搞得一头雾水，但他对叶尘那是百分之一百的信服！
他知道，这位“神人”做的任何一件看似荒诞的事情，背后都必定隐藏着惊天的图谋！
他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连忙在电话那头说道：“叶神，您别急！您说的这事儿，我还真知道点门道！”
“要说旧货市场，那潘家园旁边的‘十里河’就是最大的一个！那里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都有！”
“至于拆迁的老城区，那可就巧了！南城那边最大的一片胡同区‘椿树胡同’，最近正好在搞拆迁！好多人家里的老物件都跟垃圾一样当废品卖呢！您要是去那儿转转，说不定还真能碰上您说的那种‘咸菜缸’！”
“好！”
叶尘的眼中瞬间爆发出了一团无比明亮的精光！
“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叶尘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刻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南城，椿树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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