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石巨兽率先发起冲锋。
它沉重的步伐撼动地面，斑斓躯壳折射着混乱霞光，眩人眼目。
猩红晶眼锁定岩窟，张口喷出七彩洪流。那不是水流，是高度凝聚的破碎法则，所过之处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扭曲声响。
“散开！”
陆然低喝，不退反进。他双手虚抬，并非硬撼，而是引动周身破碎的大道纹路。指尖划过之处，霞光流转轨迹被强行偏折，如同在洪流前竖起一道道无形的扭曲屏障。
轰——！
七彩洪流撞上屏障，发出刺耳撕裂声。两股混乱法则激烈对冲，迸发出耀眼碎光，将岩窟前映得一片惨白。
陆然身形微晃，脸色白了一分。强行引导此地法则，对他负荷极大。
凌霜剑已出鞘。
清冷剑光如月华泻地，并非斩向洪流，而是精准点向洪流中几处最不稳定的法则节点。她的剑意纯粹而凝练，与这混乱格格不入，正因如此，反而更容易刺破其脆弱平衡。
嗤！嗤！嗤！
剑光过处，七彩洪流内部接连爆开细小涟漪，冲击势头骤然一滞。
趁此间隙，桃夭身影化作粉色残影，悄无声息绕至巨兽侧后方。利爪暴涨，幽光闪烁，直插巨兽膝关节连接处的晶缝。
她动作快如鬼魅，爪风撕裂空气，却带着一股蛮荒凶戾之气。
咔！
刺耳摩擦声响起。晶石外壳异常坚硬，桃夭利爪只留下数道深痕，未能一击断肢。
巨兽吃痛，发出震耳咆哮，甩动长尾横扫而来。那尾巴亦是晶石构成，边缘锋利如刀，带着沛然巨力。
桃夭轻盈跃起，足尖在横扫而来的巨尾上一点，借力翻腾，再次袭向巨兽头颅。
空中，那几团变幻阴影趁机压下。它们没有固定形态，如同流淌的墨迹，散发出吞噬光线与神魂的诡异吸力。
苏小婉立于洞口，眉心定魂珠清光大盛。她双手结印，周身太初道韵流转，引动脚下大地沉稳之气。
“固！”
清叱声中，一道浑厚晶莹的光罩以她为中心扩张开来，将岩窟入口牢牢护住。阴影撞上光罩，如遇骄阳的冰雪，表面剧烈波动，发出嘶嘶声响，却难以寸进。
她身姿挺拔，清丽面容在光罩辉映下显得庄严肃穆。定魂珠印记灼灼生辉，与这片古老土地产生更深层次的共鸣，暂时稳住了方寸之地。
然而，更多被惊动的怪异生灵从四面八方涌来。形态各异的植傀、石怪、光灵，如同潮水，悍不畏死。
凌霜剑光舞动，守住一侧。她的剑简洁、高效，每一剑都指向敌人最薄弱处。但寂灭道则的侵蚀让她气息不时紊乱，剑光随之黯淡一瞬，险象环生。
陆然目光扫过全场，心念电转。不能久战。
他放弃了对七彩洪流的持续引导，转而将灵觉全力铺开，如同蛛网般蔓延，瞬间捕捉到周围数百丈内所有破碎法则的流动轨迹。
混乱，但也有迹可循。
“向我靠拢！”他沉声喝道。
凌霜闻言，剑势回卷，斩退两名植傀，退至陆然身侧。桃夭一击不中，也抽身后撤，粉影一闪，落在另一边。
苏小婉维持着光罩，缓步后退，与陆然背向而立。
四人瞬间结成一个小圈。
晶石巨兽与其他怪物咆哮着合围而上，阴影在上空盘旋，七彩溪水沸腾得更加剧烈。
陆然闭上双眼，全部心神沉入对大道纹路的感知。太初之气在体内奔涌，异世灵觉被催发到极致。他“看”到的世界，只剩下无数断裂、扭曲、色彩斑斓的线条，它们互相碰撞、排斥、偶尔短暂融合。
就是现在！
他双手猛地向前一推，并非发出攻击，而是将自身灵觉如同楔子般，狠狠打入前方一片最为混乱、对撞激烈的法则区域！
“逆转！”
嗡——！
以他双掌为中心，一股无形的波动骤然扩散。那片区域的破碎法则仿佛被投入滚油的冰块，瞬间爆发前所未有的剧烈冲突！
这不是创造秩序，而是引动更深层次的混乱，以毒攻毒！
轰隆隆！！！
刺目的光芒爆发，伴随巨响。那片空间仿佛短暂塌陷，形成一个扭曲的能量漩涡。
冲在最前方的几头石怪和植傀，被这突如其来的法则风暴卷入，连惨叫都未发出，便寸寸碎裂，化为最原始的灵气光点，随即被漩涡吞噬。
晶石巨兽首当其冲，半片躯壳被扭曲力量撕扯，斑斓晶甲碎裂剥落，发出痛苦嚎叫，冲锋势头戛然而止。空中的阴影也惊恐后退，躲避那混乱的引力场。
趁此机会，陆然低喝：“走！”
他当先朝着漩涡侧面，因能量对冲暂时稳定出的一条狭窄通道冲去。步伐有些虚浮，额角见汗。
苏小婉立刻撤去光罩，紧随其后。凌霜与桃夭断后，剑光爪影交织，将试图从两侧逼近的零星怪物逼退。
四人速度极快，瞬间穿过通道，将那片仍在肆虐的法则漩涡抛在身后。
身后传来怪物们不甘的咆哮，以及能量失控的连绵爆炸声。
他们不敢停留，沿着溪流向上游疾驰。周围景物在流光溢彩的霞光中飞速倒退。
奔出十余里，确认暂时摆脱追击，四人才在一处怪石林立、霞光相对稀薄的河滩停下。
陆然扶着一块冰凉巨石，微微喘息，调息着体内翻腾的气血。刚才那一下，近乎赌博，消耗巨大。
苏小婉走近，递过一枚散发着清气的丹药：“快服下，稳固灵元。”
她看着陆然，眼中有关切，也有一丝未散的后怕。流霞域的凶险，远超预估。
凌霜以剑拄地，压抑着咳嗽，唇边逸出一缕暗红血迹。强行运剑，加剧了道伤。
桃夭则警惕地巡视四周，鼻翼微动：“暂时安全。但这里的‘东西’好像都被惊动了。”
陆然吞下丹药，看向凌霜：“必须尽快找到解决你道伤的办法。”
苏小婉沉吟道：“此地法则虽破碎，但物极必反。如此混乱的交汇之处，或许会孕育出能中和寂灭道则的‘生之法则’结晶，或类似灵物。”
她指向河流上游，那片霞光最为浓郁、几乎凝成实质的区域：“源头方向，可能性最大。”
那里光晕重重，看不清具体情形，只感觉气息更加古老、混乱，也更加危险。
“那就去源头。”陆然斩钉截铁。
休息片刻，待陆然气息稍匀，众人再次上路。
越往上游，地势越高，河流渐窄，水色却愈发深邃艳丽，散发出的惑心之力更强，需时刻运转灵台抵抗。
两侧的怪树植被形态也更加诡异，有些甚至像是凝固的活物，在霞光流转间，眼珠般的瘤节会微微转动。
途中又遭遇几波小型怪异生灵的袭击，都被四人联手迅速解决。经历方才恶战，彼此配合更为默契。
陆然不再轻易引动大规模法则对冲，而是更精微地运用能力，偶尔扭曲袭来的攻击轨迹，或短暂固化某片不稳地面，手段愈发娴熟。
忽然，桃夭停下脚步，耳朵微动，猩红眼眸望向侧前方一片寂静的、散发着腐甜气味的墨绿色树林。
“里面有东西……在哭？”
众人凝神细听。风中果然夹杂着一缕极细微、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如怨如诉，在这光怪陆离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瘆人。
苏小婉眉心印记微光流转，仔细感应片刻，蹙眉道：“不像是陷阱……那气息，很悲伤，很……纯粹。”
凌霜握紧剑柄：“小心为上。”
陆然想了想：“去看看。或许是线索。”
四人小心翼翼踏入墨绿树林。光线顿时昏暗下来，头顶枝叶隔绝了大部分霞光，空气中腐甜味更浓。
林中中央，有一小片空地。
空地中央，生长着一株奇特的小树。树干扭曲如虬龙，叶片却是半透明的冰蓝色，散发着微弱寒意。
树下，蜷缩着一个发光的身影。
那是一个女子形貌的光灵，但身体比之前所见的光灵凝实许多，面容清晰可见，绝美却带着化不开的哀愁。她双手抱膝，肩膀微微耸动，那啜泣声正是由她发出。
感受到生人靠近，光灵女子抬起头，泪眼婆娑。她看到陆然四人，尤其是看到苏小婉眉心那定魂珠印记时，眼中闪过一丝茫然，随即是更加汹涌的悲伤。
“你们……也是被‘它’抛弃的吗？”她声音空灵，带着无尽凄凉。
不等四人回答，她伸出半透明的手指，指向河流上游，那霞光最深处，喃喃道：
“不要……不要去‘霞光之心’……”
“那里……只有永恒的迷失……和……‘清洗’……”
话音未落，她周身光华突然剧烈闪烁，变得极不稳定，面容也开始扭曲，流露出痛苦与恐惧。
“来了……‘巡光者’……来了……”
啜泣声戛然而止。
光灵女子身影猛地炸开，化作漫天光点，消散无踪。只留下那株冰蓝小树，在原地散发着幽幽寒意。
林中死寂。
陆然四人脸色凝重。
霞光之心。
清洗。
巡光者。
新的名词，预示着上游并非善地，隐藏着更深的秘密与危险。
而几乎在光灵消散的同时，远处上游方向，一道冰冷、纯粹、不带任何感情的强大意念，如同探照灯般，缓缓扫过这片区域。
那意念掠过身体，带着一种审视万物的漠然，仿佛在清点着辖域内的存亡。
四人瞬间屏住呼吸，收敛所有气息。
那意念停留数息，缓缓移开。
压力散去。
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
流霞域的水，比想象更深。
前路，危机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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