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栓离去后的第三日,安石寨的气氛在平静的表面下,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星九跃肩伤渐愈,已能自如活动,只是左臂尚不能发力。他心中反复咀嚼着老栓的嘱托,深知“藏锋于拙”四字的分量,但寨子的安危,始终是悬在心头的第一要务。
这日傍晚,夕阳将寨子染成一片暖金色。寨中空地上,炊烟袅袅,结束了一天劳作的寨民们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用晚膳,孩童在人群中嬉戏打闹,一派安宁景象。然而,星九跃站在自家院门口,目光扫过寨墙、了望台,再看向那些虽精悍但数量确实有限的护队成员,眉头微微蹙起。
他转身对身旁的蒙小玉低声道:“小玉,去请石头、王贵、阿福、阿强,还有几位年长的叔伯,晚饭后到我这里来一趟,有事商议。”
蒙小玉见他神色凝重,心知必有要事,点头应下,匆匆去了。
晚饭后,星九跃家不大的堂屋里,油灯点亮。石头、王贵、阿福、阿强,以及寨中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陆续到来,将屋子坐得满满当当。蒙小玉安静地坐在角落,为大家斟上粗茶。
星九跃见人已到齐,便开门见山,声音沉稳:“今日请诸位叔伯兄弟来,是为了一件事关寨子安危的大事。”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如今咱们寨子,老幼妇孺算上,已有近八千口人。可护队的弟兄,满打满算,能随时拉出来御敌的,只有四十五人。”
此言一出,屋内顿时安静下来,连几位老人都放下了烟袋,面色变得严肃。他们都知道,在这乱世,人多固然力量大,但若没有足够的武力守护,便是怀璧其罪,极易成为他人眼中的肥肉。
王贵性子急,率先开口:“九跃哥说得对!咱们寨子如今树大招风,采矿、垦荒,动静不小,难免惹人眼红。就四十五个弟兄,守夜巡山尚且吃力,真要有点什么事,怕是捉襟见肘啊!”
石头也沉声道:“打铁需得自身硬。护卫力量不足,咱们积攒再多家当,也是替别人忙活。我赞成扩编护队。”
阿福和阿强作为护队的骨干,更是深有体会。阿福道:“九跃叔,巡山时我们也常觉人手不够,许多险要地段无法兼顾。若能增加些人手,布防便能从容许多。”
几位老人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位须发皆白的陈老伯缓缓开口:“九跃啊,扩编护队是好事,老朽们也晓得轻重。只是,这选人、练兵、粮饷器械,都不是小事。寨子如今虽有些积蓄,但一下子增添太多人手,负担可不轻啊。再者,新招的人,心性能否靠得住,也得仔细掂量。”
星九跃认真听完众人的意见,点了点头:“陈老伯顾虑的是。正因如此,才需与诸位一同商议。我的想法是,护队人数,需增至五百。”
“五百?”众人皆是一惊。这个数目远超预期。
星九跃抬手,示意大家稍安:“并非要立刻招满五百精兵。而是定下这个目标,分批进行。眼下,可从寨中青壮中,先行选拔一百五十人,与原有的四十五人合并,凑足两百之数,作为常备护队,由阿福、阿强统领,加紧操练,负责日常防卫与巡山。”
他看向王贵和石头:“采矿与打造之事不能停,但可稍作调整。王贵,采矿队中若有身手敏捷、忠诚可靠的青壮,可优先补充入护队。石头,铁器打造,需优先保障护队所需的兵刃、箭矢与简易甲胄。”
他又看向几位老人:“选拔之事,需劳烦几位叔伯主持,务必挑选忠厚老实、身家清白的本寨子弟,宁缺毋滥。粮饷方面,初期可由寨中公出部分,同时鼓励护队弟兄闲暇时参与垦荒、狩猎,以战养战,减轻寨子负担。待这一百五十人训练有成,站稳脚跟后,再视情况,逐步扩充至五百之数。”
他一番话条理清晰,既考虑了防卫的紧迫性,也顾及了寨子的实际承受能力,更强调了人员的可靠与否是根本。
陈老伯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九跃思虑周全,如此循序渐进,倒是稳妥。只是这练兵之事,非同小可,需得有个章程。”
星九跃道:“练兵章程,我与阿福、阿强已有初步设想。除常规的体能、弓马、刀枪训练外,还需增设山林潜行、陷阱布置、哨探联络、以及小队配合作战等科目。这世道乱,咱们的护卫,不仅要能守寨,必要时,也得能出奇制胜。”
阿福和阿强闻言,眼中都露出兴奋之色,齐声应道:“九跃哥放心,我们定竭尽全力!”
商议持续了近一个时辰,细节逐一敲定。最终,扩编护队、选拔一百五十名新队员的决定,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赞同。
会议散去,众人各自领命而去,脸上都带着几分凝重,更有几分昂扬的斗志。
星九跃和蒙小玉将众人送至院外。夜色已深,寨子里灯火零星,远处传来巡夜队员规律的梆子声。
蒙小玉挽住星九跃的胳膊,轻声道:“相公,一下子要添这么多人,你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星九跃握住她的手,望着夜色中沉睡的寨落,声音低沉而坚定:“担子重,才能走得稳。老栓叔说得对,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但若连自保之力都没有,又何谈将来?先把这五百人的架子搭起来,练出一支能战的队伍,咱们安石寨,才能真正在这乱世立足。”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蒙小玉,眼中映着星光:“只是,往后恐怕会更忙,陪你的时间就少了。”
蒙小玉将头轻轻靠在他未受伤的右肩上,柔声道:“你做的,都是该做的事。我在家里,帮你打理好琐事,照看好寨里的姐妹们,让你无后顾之忧,便是陪你了。”
星九跃心中暖流涌动,揽紧了她。夜色温柔,寨墙的轮廓在星光下显得格外坚实。扩编护队的决定,如同在这片新石岭的根基上,又打下了一根深深的桩基。前路未知,但守护家园的决心,从未如此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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